书房门开了,几个少年就一脸恭敬地过来,见曾祖的书房里竟然还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便都是一怔,然而其中的两个,却是脸色微变。
“你们识得?”郑阁老混迹朝堂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到对面重孙的不自在。
阿元这眼瞅着是郑阁老还叫这几个孩子给瞒下来了,也不欲出口做恶人叫郑阁老心里不痛快,便只笑嘻嘻地,闭口不言。下头的那个男孩儿,此时便闭了闭眼,低声说道,“在外头见过一次。”他也知道,堂兄堂姐的事儿是瞒不下来的,此时阿元不说,不过是看着郑阁老,若是他也不说,回头这位公主就能告状,此时便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在外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脸上也带了几分羞愧。
郑阁老脸都气青了。
他是得罪了不少人,可是却都是有理有据,光风霁月,还没有这样莫名其妙就结仇的,顿时恨得不轻,只抓了桌上的砚台向着那一同跪下的年长的少年掷去,骂道,“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曾祖息怒。”那男孩儿便急忙磕头。
阿元也起身,只过来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一次是我与四皇兄也就罢了,下一次,便不知会得罪谁。”
见她这样云淡风轻,郑阁老先气了个倒仰。作为一个在朝中厮混,还混进了内阁的家伙,郑阁老再耿直,也不是傻子。哪怕阿元说得很和气,可是看着她只笑嘻嘻地看着自家的孙子,他就觉得心里疼的慌。
摆出与人为善的脸,等着报仇,还叫人说不出不是来。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机灵,怎么阁老大人的孙子们,就这么愚蠢,出门几句话竟能与人结怨呢?
想到这里,郑阁老越发不肯罢休,要给这几个小子点教训看看。
“殿下说的是。”郑阁老年纪大了,精神竟然好得很,此时缓过来气儿,竟中气十足,半点儿头晕脑胀都没有,只叫外头进来人,当场就将这两个少年摁倒,板子就上去了。
阿元只口中一边担忧地叹气,一边伸着小脖子给那个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年长的少年数数,心里那叫一个舒畅,眼见这小子被板子打烂了半边屁股,这才装模作样地叹道,“太过,太过!”她好心地说道,“老师生了这么大的气,阿元不安极了,罢了,郑家姑娘那头儿,您就饶了吧,不然打成这样,一个姑娘家怎么做人呢?”
原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郑阁老猛地精神了,老眼一翻,一名小厮直奔后院而去。
阿元再次重重叹息,目光落在了那年少的男孩子的身上,觉得这事儿里,这位真是殃及池鱼,比较无辜。
况见那个男孩儿疼得咬牙,却不肯出声大叫,阿元也有些佩服,只转头与郑阁老求情道,“这位师兄并未出言不逊。”
“兄长口出狂言,却不能制止,这就是他的错。”郑阁老却只看着板子打完,目中露出了些心疼,却还是厉声道,“再叫我知道你们在外头口无遮拦,就不是这几板子了!”说完,见阿元机灵古怪,却还是感激她,不然得罪了宗室,哪里是一通板子能算了的呢?阿元如此,也是做给诚王看,他自然是明白的,便叹气道,“叫公主费心了。”他位极人臣,得圣人青眼,甚至以公主相托,却没想到竟家宅不宁,出了这样的蠢货,不由心生唏嘘。
那个男孩儿苍白着脸侧头去看自己的兄长是否安好,这才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郑阁老施礼。
“叫师兄去擦药吧。”阿元便急忙笑道。
这少年感激地看了阿元一眼,对这个愿意给他求情的公主心里生出几分好感来。
“殿下都这么说,你们还不下去?”郑阁老冷哼了一声,又与阿元说了几句,这才送她出来,两人一出门,阿元就见那男孩儿正立在不远的廊下,扶着描金的柱子看过来,见了两人,便缓缓地过来。
“这是?”阿元便好奇道。
“那一日,是我与兄长冲撞了公主,因此过来赔罪。”
郑阁老便很满意,点头道,“知错就改,很不错。”见这曾孙笑了,便指着他与阿元说道,“这是老臣的曾孙郑琳,虽不肖,读书尚可,倒是可与公主亲近些。”
能从这样严厉的人的口中听到“尚可”,可想这郑琳书读得应该很是不错,阿元又见郑阁老目中有些骄傲,便也对面前就算听了夸奖也不骄不躁的少年刮目相看,只笑着说道,“如此,我便与师兄日后探讨功课,师兄莫要觉得阿元愚钝。”
“不会。”听见阿元似乎无忧无虑的笑声,郑琳只觉得似乎连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一咧嘴也笑了,到底年纪不大,便露出了几分稚气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术业有专攻,还望殿下日后也能给我解惑。”
郑阁老看着这两个孩子,只觉得心情大好,微微颔首,便只叫郑琳带着阿元在家中转转,自己回书房摸着新得的古画好好儿研究去了。
阿元与郑琳在这郑家走,四处看着,就发现这真是一个不小的家族。
郑阁老清廉,况从前也没捞着什么油水,因此没啥钱,这如今的宅子还是御赐的,不然只怕连这么能叫子孙都住着的宅子都买不起。然而阿元见郑琳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裳,却眉目中坦然,便觉得这个朋友交的很不错,见郑琳不时地龇牙咧嘴,便皱眉道,“不然,我送你回房间躺着养伤吧。”
“不好,”郑琳却一笑,抓着头小声道,“母亲知道,只怕又要哭个不停,听了脑仁儿疼。”他侧头看了阿元一眼,便红着脸说道,“况叫长辈担心,还是叫我难安。”
“如此,你叫我去寻舅舅舅母就是。”阿元知道这郑琳是顾忌她在,不好撇下她回去养伤,便只笑道,“日后常来往,你伤好了咱们再接着玩儿。”
郑琳其实也疼得要死,见阿元这么说,想了想,便点头笑道,“也好。”领着阿元走在一条石卵小路上,他便回头笑道,“你舅母,就是我的堂姑姑。我是二房孙,堂姑姑是三房。”见阿元一怔后微微点头,他便歉然地说道,“方才我那堂兄堂姐都出身大房,如今也得了教训,日后不敢再造次了。”说完,便低声道,“我本是要将此事告知祖父的,只是堂姐回来大病了一场,我,我就想着拖几天,待堂姐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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