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嬷嬷孜孜不倦的下眼药:“听说穆太后扬言下次再遇到王爷世子们,她就要提皇上清君侧呢。”
太皇太后一拍坐下的雕凤金丝楠木扶手:“她敢,她当哀家是摆设吗?皇上他哭完了没有,哭完了就让他滚来见哀家,哀家要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孝悌忠信。”
大太监这次去得格外的久,回来的时候正好与伺候在尚书房的小太监撞在了一处,两个人遥遥的一对眼神儿就都知道对方要回禀的是什么事情,脑门上顿时更加汗如雨下,都还没跪下呢就一叠声的报:“禀太皇太后,贤王世子殿下被大理寺的侍卫抓走了,说是……”
原嬷嬷:“是什么?”
“恶逆、不道、大不敬之罪,念初犯,夺世子之位,罚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贤王教子不严,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年,钦此谢恩!”
太一殿上,老太监念着皇帝口谕的声音既高亢又尖利,仿佛一把卷了刃的大刀割在琉璃上,刺耳得人头皮发麻。
小皇帝秦衍之不是第一次上大朝,不过,却是第一次被人抬着来上大朝。别说是他的第一次,就是南楚历代的皇帝们,也没有这样敬业过,不得不让人钦佩。
等大臣们山呼万岁抬起头面对圣颜的时候,他们对小皇帝的敬业就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无它,只因为帝王那玄青的冕服明晃晃的挂着绷带,绷带里用木板夹着肿胀的手臂。那僵直的两条腿更是无力的垂在龙椅上,没有如以往那般无聊的晃动。小皇帝的脸上还有掩盖不住的淤青,隔得近的重臣们甚至可以看到小皇帝一边肿得只有一条缝的眼睛。
当下就有朝臣还在列队里就开始大呼:“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清澈的目光依次从三公到六部,再到全殿的大臣,一一扫视了遍后才低沉的道了句:“朕在行宫被人谋害,九死一生捡回一条性命。能够再一次见到众位爱卿,朕竟然理解了何为‘恍如隔世’的含义。爱卿们,你们是南楚的臣子,是朕最为信任的人,也是朕唯一可以依赖的人,请诸位大人替朕做主啊!”
堂堂皇帝一身重伤的坐在龙椅上,哭得涕泪横流。
皇帝向臣子们告状,天下第一奇观啊!不止是太监侍卫们傻眼,连久经‘沙场’的大臣们也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缓过神来,仔细询问什么事。
从皇帝被人抬着进入大殿起,站在大臣队伍前列的贤王就知道事情出乎他预料之外了。原本以为穆太后与小皇帝回宫最先应该去的地方是太皇太后的永寿宫。只要太皇太后一定冤枉臣子的大帽扣下来,哪怕小皇帝伤得再重那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偏生,小皇帝不好好在行宫养伤,硬生生的顶着伤痕累累的病体跑来上朝,贤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基本不可能了。
贤王他家兄长留下的这套班底那可不是普通的会吵架,不当吵架厉害,而且还喜欢乱给人扣大帽子。文官们嘴巴毒辣又利索,贤王的贤名再真金白银也争不过这些言官;武官们倒是不大动口,他们喜欢动手,一个争论不过一拳头过去,所有的文官都得趴下。最可恨的是,人都有一种心理:同情弱者!
皇帝不是弱者,架不住对方只有三岁;别说对方一根寒毛都没伤着就可以让大臣们义愤填膺,现在重伤之下,绝对是滚水滴入油锅,瞬间把敌人飞灰湮灭。
果不其然,小皇帝哭诉,太傅加油添醋,太保和太师点头助威,不过一盏茶的时分,贤王和贤王世子的罪名就板上钉钉落实了,都不给他辩证的机会。
贤王被压了下去,贤王世子被大理寺的侍卫们直接从皇族子弟们上课的尚书房给拖了出来,八十大板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口气。
贤王离开大殿之前,眼神只来得及在三公以及承安公穆大人身上溜了一圈,好毒的计谋,到底是出自哪一位大人的手笔?小皇帝在朝堂上这么一哭,就彻底的坐实贤王谋逆之名,龙椅彻彻底底与他贤王不再相干了。
小皇帝坐在高处,抽抽噎噎的哭了半响才收了眼泪,望着下首另外两位皇叔,奶声奶气的问:“睿王,齐王,你们准备替贤王求情吗?”
有心思敏锐的大臣暗中抽了一口气。怎么,难道皇上将贤王治罪还不够,还想要将另外两位实权王爷彻底的一网打尽吗?
顿时,大殿中无数双眼睛轮番在三公以及承安公的身上打转了。
殿外,正靠在长廊墙角补眠的魏溪睡得要流口水了。连续几日和穆大人教笨蛋皇帝演练这一场大戏耗费了她大量的时间和心神,好不容易在今日入城时让对方把纸上的内容背得倒滚如流后,她终于抵抗不住睡意,哪怕是站着也要去会周公了。
☆、第十八章
太一殿的宫墙比寻常的宫殿要厚重一些,砖瓦之间甚至填充了更多的石灰棉絮,只要是议事的宫殿基本都会多这么一道工序,为的就是更多的屏蔽殿内之人说话的声音。
大殿空旷,大臣们如常说话的时候还好,若是争论之时,那嘈杂的声音几乎堪比午门的菜市场,可以把屋顶都给掀翻。不过,越是大殿,门窗也就越多,大朝的时候除了正门,就只有皇帝出入的偏门会开,站在高处的太监们宣读圣旨的声音在共振下反而能够传出很远。
魏溪靠的墙壁正好是偏门不远处,门口不是侍卫就是皇帝的随侍太监和宫女,她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墙角,很好的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头顶的窗户不知道是打扫的宫女们不小心所致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居然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不远不近正好堪堪将殿内大臣们的说话声听个大概。
禁军头领远远的瞟了静止不动的她一眼,随即转开了目光。
殿内,睿王与齐王下跪的声音沉闷,仿若鼓槌落在了桶子装上一般,急促、震耳发昏:“臣不敢!”
小皇帝缩着肩膀,整个人几乎要被高大的龙椅椅背给埋了进去似的,他轻声的喃喃:“朕好害怕,以为两位皇叔也与贤王一样置朕的生死不顾,一心一意的想要包庇秦凌那等狼心狗肺目无国君之人呢。”
小皇帝的疑惑声越是细小,两位王爷表忠心的声调反衬下益发高亢:“皇上,臣绝无此意。”
殿中,几位王爷们的亲信大臣们也赶紧加入了劝导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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