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踏入殿门,就听得一声哀号,显然有皇子挨打了。哎呀,可不是她的错。
“是孔雀的错!”大皇子顾兴隽大叫,“谁让那臭孔雀在本皇子读书的时候开屏,它在勾引我。”‘啪’地又一声,大皇子叫得更加凄惨了。
“大皇兄,是你读书不专心。”小公主的童音软绵绵,惹人怜爱。
“小娃儿一边去,本皇子今日就要收拾了这只骚包孔雀,炖汤喝。”‘啪啪啪’连续几下,大皇子一边叫一边跑,冲到门口,立住了:“母……母后。”
夏令姝笑眯眯,十足地狐狸眼:“大皇子要炖了哪一只孔雀,告诉母后,本宫命人即可抓来,今晚就给你加菜。”
大皇子脸颊噗噗地冒出一股火焰:“我,嗯,儿臣只是说笑。其实,儿臣是想去将它给赶开些,别惊扰了我们的上课而已。”
夏令姝疑惑:“你不想吃它?”
“想,不……当然不想。”
“可惜了,”夏令姝叹气,“我原本就是来这里抓孔雀炖补汤的,你不想吃那我就分给二皇子和公主好了。”
“啊!”大皇子成了苦瓜脸。公主顾兴珉已经跑了过来,霸主夏令姝的小腿:“母后,九皇叔来给我们上课,你送给九皇叔喝吧。”然后,他们也就可以喝九皇叔的份了。
“定唐王?”夏令姝抬头望去。
明媚光辉中,只能看到一抹淡到月白的青绿身影影影绰绰。待走近了,才发现此人面如美玉,眸如碧珠,穿着白底浅青五爪蟒袍,系着墨玉扣腰带,站在人前只觉清风拂面,不觉心旷神怡。
定唐王一手持书,一手持着板尺,疏朗淡笑,作揖道:“皇后娘娘,数月不见,身子可还好?”
夏令姝无法久站,等到嬷嬷搀扶着她在老位置上坐下了这才答话道:“托九王爷鸿福。”随手看向他手中的书本,确是《孝经》,笑容顿了顿,转向大皇子顾兴隽问道:“方才在外面就听到你挨板子,可是嫌弃九皇叔的课说得不好?”
呃,大皇子刚刚笑逐颜开的脸色又苦了下去,嚅喏道:“不是,就是跟平日里太傅们教的不同,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罢了。”
夏令姝点了点他的鼻尖:“一种米养百样人,一种学问自然也有百种说法。你既然认为师傅教得不对,可你又怎么认定你的才是对的?你能否指出哪里不对,为何不对?说出来,大家探讨的道理才是真理。单单就因为学问不同就直接否决了师傅的教导,可不是一位学子该有的行为。”
定唐王早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养成了凡事从民众角度考虑的习惯,很多想法都能够让皇家中人耳目一新,是新皇一辈中顶尖的人物。以往每年他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大雁朝周边各国走动,直到去年知道先皇病重这才长居皇宫,一直到协助太子即位。对于这位皇嫂的流言蜚语他听过不少,最多的评论无非是八面玲珑,心思细密,行事大胆的一位世家小姐。六月定康王逼宫之前,他因为选妃之事见过这位嫂子,隔得远,也没说上几句话,可从选定的妃子身上瞧来,是个知人善用的后宫之主。
现在再看,倒觉得对方十分有主见,不像寻常小姐们人云亦云。多了一份注目,他索性挑明了说:“其实,大皇子说得没错,本王的言论的确有些有违伦常。就拿《孝经》中丧亲章来说,‘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也’这一句。先皇病逝,皇上不出三月即登基为帝,这是其一;先皇病重之时,皇上作为嫡子没有日日奉汤药于榻前,可见孝心不足为其二;其三,故皇后被战乱波及仙逝,皇上不但没有‘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连三日之后才用膳食都做不到,可见皇上是一位不孝之人。臣以家国天下为重反驳,最后认为皇上既然是天下之主,自然不能以常理而论。”
夏令姝听得对方侃侃而谈,只垂目轻笑,一派恬静的模样。
大皇子耐不过她的沉默,不禁忐忑道:“皇儿错了,母后切勿将这番话告诉父皇。”
定唐王摸摸大皇子的发顶,笑道:“皇后娘娘乃白鹭书院第一才女,自然明白这些话并无大逆不道之处。我们只是讨论,不是争论。”若是闹到了皇上面前,那只能是皇后心胸狭隘不容于小小的大皇子性命了。他停了一会儿,等不到夏令姝的问话,索性接着说了下去:“俗话说长兄若父,长姐如母。大皇子认为定康王与定永王、定寿王早已圈禁,可到底是天家子弟,既然皇兄无法为已故的父皇母后一尽孝道,不如就让其三王代替皇兄守灵三十年。”
夏令姝偏头望着他手中的板尺,细细数着上面的刻度。
定唐王将整本《孝经》摊平在她的面前:“微臣认为,赵王与皇兄历来亲厚,除了皇兄之外,赵王也算得上剩下的兄弟中顶当当的第一人。让已经被圈禁的皇子去给父皇母后守灵,不如让赵王在封地守孝三年,兄弟同心同德,相信赵王也会首肯,对不对?”
让赵王守孝三年,还是去自己的封地!真正的好打算,他们一家人能否平平安安到封地还不一定呢,别逼宫的定康王等人还没有老死,赵王就被江湖流寇给击杀。到时候,皇上在流下两滴热泪发表一下慰问之情,然后安抚一下夏家,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端了她这明媒正娶的皇后,一吐恶气。
好打算,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122章 正文完
秦衍之捂着脑袋:“我头疼!”
魏溪笑眯眯的压着他的肩膀:“解释完了,头自然就不疼了。”
秦衍之不捂着脑袋改成捂着脸了,半响才从指缝里面露出一双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魏溪抬头扫视了一遍雕刻精美的宫殿,慢悠悠的道:“人嘛,隐藏得再好也是个活物。只要人活着就得吃喝拉撒,有时候是不小心掉下来的馒头屑,有时候是盛夏的一滴汗,有时候是挪动时的一粒灰尘,只要仔细些,很容易就发现他们的行迹。”
秦衍之咳嗽了一声:“看样子他们的本领还不够出神入化,我会让老甲严加调·教。”
魏溪:“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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