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仪进来后,朝俞馥仪福身道:“给德妃请安。”
“妹妹客气了。”俞馥仪连忙起身,亲自将她拉起来,送到旁边的座位上,吩咐谷雨道:“上茶。”
“不必麻烦,我坐一下就走。”林昭仪接过贴身宫女落英手里的包袱,放到中间的炕桌上,说道:“听说皇上给俞韫仪另赐了婚事,我赶着绣了对枕头出来,她若不嫌晦气的话就送给她新婚贺礼,若嫌晦气的话,你就留着自个用吧。”
俞馥仪素知林昭仪冷清孤傲,与她那个老狐狸一样的内阁次辅爹截然不同,却没想到她说话如此梗人,难怪她与自己分别位列后宫最不受司马睿欢迎的妃嫔冠亚军,能晋封九嫔之首的昭仪之位,还是司马睿瞧在她爹林栋的份儿上,林栋虽是内阁次辅,但内阁曾首辅常年抱病,林栋已成事实上的内阁第一人,也正是拜他所赐,司马睿这个皇帝才能当的如此逍遥,他能不对人家的闺女封以高位?
“瞧妹妹说的,妹妹一片心意,我妹妹瞧见了必定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又怎会嫌晦气呢?”就俞韫仪那个小白花的脾气,没准还真会嫌晦气。俞馥仪心虚的看了林昭仪一眼,随即笑着夸赞道:“咱们大周虽不像前朝那样讲究女子从一而终,但望门寡改嫁到底有些膈应,换作旁人,即便不撕破脸,也定会断绝来往了,也就妹妹这样的心善,不但不计较,还巴巴的送了贺礼来,实在让姐姐我感动。”
林昭仪不屑的“嗤”了一声:“说这话你不觉得牙酸?俞韫仪是个什么性子,你我心知肚明,得亏得我大哥死的早,不然真把她娶进门,指望她管家理事,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我送她新婚贺礼,不过是瞧在她替我大哥守了三年孝的份上罢了,送完也就断绝往来了,你不用假装感动,更不用真感动,我不会领情,更不会与你这个注定要搅合到夺嫡中的人相交。”
俞馥仪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敢这么与自己说话的,顿觉十分有趣,不由得呵呵笑道:“妹妹真是快言快语,这么一通话说下来,顿时让我恍如顷刻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腾云驾雾扶摇直上,无一处不爽快,只可惜妹妹不乐意与我相交,否则又何惧这炎炎酷暑?”
林昭仪没接话,起身福了一福:“东西已送到,告退!”
俞馥仪也没挽留,人走得看不到影了,谷雨才端着茶走进来,茫然四顾道:“林昭仪呢?”
“走了。”俞馥仪伸手从谷雨手里的托盘上端过盖碗来,掀盖抿了一口,顿时烫的吐舌头,骂道:“要死了,大热天冲滚烫的茶水,生怕你家娘娘热不死是吧?”
“那是给林昭仪的,这杯才是您的。”谷雨从俞馥仪手里抢过盖碗,另端了一碗放到炕桌上,翻着白眼回嘴道:“叫您猴急,烫着了吧?该。”
“很好,顶撞主子,来人,先把她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再发配到浣衣局去洗衣裳。”俞馥仪掐腰,色厉内荏的吓唬她,明间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朗笑:“爱妃要打谁的板子?朕来给你打,正好今个有些手痒。”
昨晚约战失败,颜面扫地,俞馥仪本以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他了,谁知他这会子刚下早朝便跑来了,难不成他是个抖?不然怎会被慢待成这样了,还一个劲的往上凑?俞馥仪无语的从炕床上下来,朝他蹲了个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司马睿随意的抬了抬手,然后径自往炕床上一躺,拿过她的绣花绷子瞄了几眼,胡乱往旁边一丢,撇嘴道:“整日绣来绣去的,也不怕眼珠子疼?”
“这可是给太后准备的寿礼,便是眼珠子疼,也要绣完的。”俞馥仪将绣花绷子捞在手里,没再坐回炕床上,而是远远的坐在了下首的一张太师椅上,边穿针引线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太后寿辰在即,臣妾本就绣的慢,今个儿恐怕一绣上一整天,腾不出空来招呼皇上,要不您去其他姐妹宫里转一转?”
“才不呢,那些女人肤浅又庸俗,不是炫耀她们的新衣裳新首饰,就是显摆她们琢磨出的新吃食,炫耀显摆完就与朕下围棋,下到天刚擦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朕安置,脱了衣裳后比窑子里的姐儿都淫-荡,朕每次召她们侍寝,都觉得自己像进窑子嫖-娼的庄稼汉,真是倒尽了胃口。”司马睿满脸鄙夷的吐槽了一大通,又叹气道:“也只郑贵妃能与朕玩到一处了,只可惜她来了葵水,不耐烦动弹,昨个儿朕想叫她陪着去御花园黏蝉她都不肯。”
难怪昨个儿会到长春宫来,原来是郑贵妃来大姨妈了。至于黏蝉这种幼稚的事儿,俞馥仪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他连蝴蝶、蜻蜓都常扑呢,黏蝉又算得上什么?
司马睿见俞馥仪只顾着绣花不搭理自己,竟也不生气,扯过她的帕子盖住眼,伸了个懒腰,吩咐道:“朕睡个回笼觉,记得喊朕起来用午膳。”
没了他的打扰,俞馥仪心无旁骛的绣花,结果绣的太投入,一不小心提前完工了,还好巧不巧的被起来出恭的司马睿发现了,午后她便没了不搭理他的借口,只得陪着去御花园游湖。
七月下旬,荷花开的正盛,碧绿的荷叶连成片,粉色的荷花挺立其上,合着四周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假山奇石,也算是别有意趣了,可惜对于有着前主记忆的俞馥仪来说,等于六年都在看同样的风景,便是再美也难让人提得起兴致。
御花园的湖不算大,画舫不好掉头拐弯,乘坐的工具是一种跟小舢板大小约莫相等的小舟,船头船尾船身上都雕着长龙,点睛的是红宝石,远远瞧着颇像玄幻小说里走火入魔的龙神,也不知是哪个工匠想出来的馊主意。
除了摇橹的两个老太监,便只坐得下司马睿跟俞馥仪两个,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能跟上来,偏他还不许侍卫的船跟的太紧,令他们远远的坠在后面。就她前世浸淫-网络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御花园乃事故频发地,所以俞馥仪每每来这里都仪仗全开,前呼后拥一堆人跟着,以免中招,这会子只司马睿跟她两个光杆司令,着实没什么安全感,好在她泳技不错,真要有个万一,她直接跳湖逃跑便是。
想想又觉得不妥当,她自个跳湖逃跑了,回头司马睿被刺客砍死,太后直接将自己治罪,扶司马琰上位她垂帘听政,可不就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了?只得伸手捅了捅他,询问道:“皇上可会游水?”
“游水?”司马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朕小时候见先皇游水极有意思,便甩脱身边人自个下了水,结果被淹了个半死,亏得一个打理花木的粗使宫女瞧见,大声呼救引了人来,朕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自此之后,太后便不许朕再下湖,以致于朕都这把年纪了还不会游水。”
说完之后又一脸狐疑的看着俞馥仪:“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会?”
大家闺秀怎可能会游水?俞馥仪一口否决道:“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娇滴滴的女儿家,怎可能会游水这么粗鲁的活计,否则我父亲岂不是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司马睿一脸失望的扁了扁嘴:“还想让你教朕呢,原来你也不会,害朕白高兴一场。”
太后命令他不许下湖游水,自己若是跳出来教他游水,那岂不是明晃晃的打太后的脸?幸好自己否认了,不然岂不是被他坑死?俞馥仪气呼呼的扭过头,摇着团扇扇风,只转溜着眼珠子看风景,再不肯搭理他。
荷花栽种的极有规律,中间留了小舟专用的通道,一路在高阔的荷叶间穿行,小风将淡淡荷香送至鼻翼,四周安然寂静无一丝杂音,舒服的让没有午憩过的俞馥仪不禁睡意上涌,手掌撑在船头龙雕上,头靠上去,阖眼便欲小睡,孰料才刚迷迷糊糊睡过去,就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皇上在此游船,快些闪开!”
俞馥仪手一滑,额头撞到了龙雕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捂着脑袋直起身子来,心想别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会子真闹刺客了吧?慌忙转头问道:“什么事儿?为何大喊?”
一个摇橹的老太监躬身回道:“禀娘娘,前面来了条船,奴才先时没瞧清楚,以为是清理荷塘的粗使宫女,便想喝使她避让,这会子瞧着竟不像粗使宫女,倒像,像是丽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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