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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暗自惊诧,面子上却是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得罪我了,见过捡钱的,还没见过争着捡不是的。听说你这几天病了,我们竟然没顾上看你。”白绍仪在一边附和着说:“最近学校的事情多,不能亲自过来。鹏振表弟在么?”

玉芬见清秋和白绍仪都是和颜悦色的,并无一点的不悦,暗自松口气,她笑着吧清秋和白绍仪往里面让:“多谢你们想着,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累了在家休养几天。大嫂和二嫂她们才是喜事呢。我们家那位在家里呆不住,不过今天他还在家。我有几张明天的戏票,不如我们去看戏。”

没等着清秋推辞,白绍仪先说了:“哪有时间看戏,我父亲母亲要回来了,我们事情还多着呢。等着以后有时间吧。”说着梅丽笑眯眯跑出来:“我就说是表哥和表嫂来了,三嫂怎么跑的比我还快啊。”说着梅丽拉着清秋的胳膊,和她说笑起来。

金铨和金太太都在,见着外甥夫妇进来,金铨一脸的兴奋之色:“知道你父亲升迁的消息么?总统到底是没有被那些混账话左右,依旧很坚定地提拔你父亲做副部长。其实我认为,凭着你父亲的本事,做个部长也是可以的。今天叫你们夫妻过来一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第二我有些话吩咐你。”

金太太忙着打断了金铨的话:“晚饭都预备好了,我们先吃饭。今天难得齐全,大家一起吃吧。”金家人吃饭并不在一处,今天却难得除了凤举和鹤荪剩下的人都在。金铨放下烟斗,沉默一下沉声说:“既然太太发话了,就吃饭。”

饭后金太太金家的小姐少奶奶们都在金太太的客厅里面和清秋说话,玉芬一改常态,对着清秋也不再夹枪带棒的,反而是热络起来。她拉着清秋指着燕西说:“你看见没有?老七一个少爷竟然在我们这里混着不走。分明是要和你这个嫂子打听消息呢。以后绣珠和老七成亲,他还要叫你嫂子呢。”

绣珠现在和金燕西又回到以前的情形了,可能是金燕西兜兜转转一圈,才发现和绣珠才是真正有的聊的,加上绣珠也不像以前那样太看重燕西了,有了唐立德的搀和,还有别的时不时冒出来的情敌。燕西反而对着绣珠态度好起来了。平常绣珠和清秋说话,言谈之间露出来的意思还是偏向燕西多点,虽然清秋觉得燕西不是绣珠的良配,奈何架不住绣珠自己愿意,她也只能装糊涂了。

“现在讲自由恋爱,他们的事情还要自己做主。我们学校要考试了,好久没来看望舅妈。”清秋心知肚明,玉芬应该是想明白了什么,或者得了什么消息才会屈尊绛贵的和她交好。清秋厌恶玉芬的为人但是也不想闹得太僵,只是不冷不热的敷衍着。金太太笑着说:“你还上学自然事情多,你看我们家这几个,做个少奶奶的整天闲着没事做,做小姐的要上学生,一个个和功臣似得,家里的事情也不管。难怪你婆婆很喜欢你,懂事能干,比她们强多了。”

金太太话锋一转:“秀芳和慧厂身子不方便先去休息吧。燕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书也不好好读,整天的晃荡仔细这你父亲说你。”见着金太太赶人了,大家都识相的走开了。很快的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清秋和金太太。金太太缓缓开口:“你也该知道赵一涵的父亲去交通部做顾问的事情,为了这个我劝了总理半天。到底是亲外甥要紧,还是莫名其妙的一个所谓的亲家要紧。奈何总理听了别人的挑拨,根本不理会。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的,若是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能说他骂他。只是——哎,我也只能装着不知道了。你和绍仪千万不要有别的想法。在我心里你和绍仪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的。”

清秋笑着说:“舅妈说的哪里话,绍仪的事情也多,兼任那么多职位只觉得力不从心,推掉一个也好。我们自然相信舅舅舅妈。至于旁的人,旁的事,我们不放在心上。舅舅是总理,身居高位,多少双眼睛盯着,自然做的不能太偏心亲戚。”见着清秋如此说,金太太稍微放心了点了。

金铨当初要拉拔赵一涵的父亲,金太太一百个不愿意,奈何金铨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魂药,金太太一说就沉着脸说金太太阻挠是为了欧阳和兰表妹的事情。气的金太太也不说了。知道了白绍仪辞了顾问的差事,金太太内心更加过意不去,忍不住埋怨起来丈夫:“你明知道赵一涵和绍仪过去的事情,还把老赵放在交通部,这不是给妹妹一家难看?”

金铨猛地想起什么拍着头说:“我最近为了外面议论租界的事情正头昏脑涨的,竟然给忘记了。这可怎么好呢?”

正巧白文信升任副部长的消息下来,金铨按着金太太的建,议请外甥小夫妻来吃饭。顺便探听下他们的口气。

原来如此,清秋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她打量金铨并不知道外界批评汉奸卖国的舆论是从欧阳于坚那边掀起来的。清秋的心里就有了思量。和金太太说些闲话,很快的白绍仪和金铨谈话完毕来接她回家了。

“你说玉芬是吃错了什么药?差点吓我一跳。”白绍仪疑惑的开口。

“我也纳闷,莫非她知道你有内幕消息?若是如此她现在应该巴结赵一涵才对,怎么巴巴的和咱们套近乎呢?”清秋也是一样疑惑。

☆、第六十三章

白绍仪微眯着眼:“我想,她该是——”“远交近攻,没想到玉芬还是个能分清轻重缓急的人。你舅父对着那一对越发的看重,玉芬能没察觉么?她未必知道你有内幕消息,只是这个时候多一个帮他们说话比站在他们对面的人好得多了。”清秋对白绍仪会心一笑。世界上的事情她看的越发清透,虽然尘世有无数不能尽人意的事情,虽然不肯同流合污,但是清秋也不会不自量力的做惊世骇俗的之举。有的时候心里清楚就成了,不必表现出来。

“我想着也是,尤其是我那个舅舅还托我照顾下欧阳于坚。想必他在学校做什么舅舅一概不知,可见是赵一涵在舅舅跟前帮着欧阳说话了。比起来金家三位少奶就没有赵一涵的本事了。没想到舅舅那样的人也听了赵一涵的话。真是叫人奇怪的很。舅妈和你说了什么?怎么她把人全都支出去了?”绍仪看着外面灯火阑珊,陷入沉思。

“赵一涵得了你舅舅的喜欢,舅母却不是个糊涂的。我好生奇怪,赵一涵那样的人,多半是女人不喜欢的,可是男人们倒是说她好的人多,听见有人说她不好,还要帮着分辨几声。我想等着母亲回来,舅母肯定要和母亲关上门说话了。我可能这件事也该和母亲说一声,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没得为了个赵一涵,兄妹之间反而有了龋龉。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舅舅家三个少奶奶不管性格如何诠,全是按着正经的规矩教育出来的。虽然现在提倡家庭里面成员平等,可是你看她们谁敢没事在公公跟前说话讨巧的。老远见着,都是问候罢了。就连着敏之这些女孩子虽然娇养的,对着父亲都是尊敬对于亲昵。忽然有个长得不错,肯撒娇卖乖的媳妇来了,你舅舅一腔溺爱孩子的心思也都有地方了。”清秋不冷不热的评价着赵一涵和金家三个儿媳妇的区别。

“是啊,太太说的极是。还有一点就是,女人看女人更苛刻。男人随便看见个女人只要头脸平顺,大概都会宽容的说中等偏上。但是一个绝世美人在你们女人眼里,也能挑出来好些的缺点。这个是天性使然,你别不服气。”白绍仪含笑着补充上。

清秋忽然眉头一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冷笑一声:“我就是那种拈酸吃醋,不能容人喜欢挑刺的人,你也不用随便拉扯上人性,男人女人的视角,天性什么的说事。我也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了,犯不着你这里旁敲侧击的拿话挤兑我。“这是怎么回事?白绍仪身上白毛汗都出来了,他傻傻的看着清秋,半晌才委屈的嗫嚅着:“好好地,你拉扯上你自己干什么。我刚才的话没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清秋扭脸不理会白绍仪,她忽然拿着绢子开始擦眼泪了!白绍仪见着清秋哭了,身上腾地一下冒出来一身热汗。他急的和热股锅上的蚂蚁一般,赶紧上前安慰清秋:“别伤心了,以后我再提一句赵一涵就打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嘴上没把门的。”

说着白绍仪作势要自己打脸,清秋哭的抽抽噎噎的转过身:“你干脆直接打我好了,在人前装腔作势的,叫人看着是我冤枉你了是不是。”说着清秋竟然情绪失控的大哭起来。白绍仪立刻把清秋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着。

晚上白绍仪心有余悸的踮着脚躲在帐子后面,看着床上的清秋,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先躲出去一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清秋忽然变得情绪敏感,随便一点事情都能惹哭她。白绍仪有点无奈的叹口气,他想破脑袋也没明白清秋最近是为了什么不高兴。清秋躺在床上面朝里面,她的声音轻柔的传来:“你站着干什么,我还是个老虎么?”听着清秋的语气完全恢复了正常,白绍仪松了口气蹭上床:“你心情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我看这几天你在家休息几天,别去学校了。可能是要期中考试,你还有不少的功课,可能是太焦虑了。”

你别帮着我找借口,在车上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心里总是不舒服,非要哭出来才舒服点。听着清秋的声音带着哭腔了,白绍仪可是吓坏了。他忙着扳着清秋的肩膀,叫她转过身对视自己:“你别伤心,我是你的丈夫,你最亲近的人。人有的时候总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的,发泄出来比闷在心里好多了。你不和我发泄,还要和谁争吵呢?”白绍仪想可能是清秋每个月不高兴的日子,自己要体谅女生每个月那么几天。

清秋一回家就有点后悔了,今天金太太和她说话的那番神色叫清秋很有感触。金太太的房间布置得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宫毯,蟠龙云纹,是以前宫中造办处的匠人精心制造的,一屋子的紫檀木家具,古董字画,金玉生辉。金太太在家被女儿媳妇们簇拥着,在家里说一不二,外面也是显赫体面。可是在灯下,清秋忽然发现除去了总理太太的光环,她只是个不怎么顺心的母亲和妻子。看着坐在宽大的紫檀罗汉榻上金太太,更显得无助和孤独了。今天的金太太没准就是她的明天,现在她和白绍仪的婚姻是很甜蜜,但是谁能保证将来他们的日子一直平顺甜蜜下去呢。没了赵一涵也会有别人,以后孩子家务事,清秋忽然发现人生在世竟然是操心费力,到头来一场空。最后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几十年之后什么爱情,亲情都是浮云了。

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清秋万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她一会觉得生无可恋,毫无意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一会又想,自己若是死了,也不知道白绍仪能记住自己几天,若是白绍仪先不在了,她一个人也没意思活着了。那边金太太隐晦的提起来,赵一涵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男人都是喜欢赵一涵那样的女人的。她要防备着金铨对欧阳于坚的重视强过了自己的孩子。清秋想起来赵一涵更不舒服,她脑子里面甚至出现了白绍仪和赵一涵卿卿我我的景象。她耐着性子和白绍仪回家,路上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可是等着回家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了,无缘无故的和白绍仪大发脾气,她满心的懊悔和羞愧。

清秋和白绍仪各怀心思,很快的沉沉睡去。白绍仪看着沉睡的清秋,有点诧异,她刚才还是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谁知一转眼竟然睡着了。最近清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清秋的坏心情和露珠一样消失了。她亲自写了假条,请白绍仪带给系里,清秋送走了白绍仪,进城会大宅里面安排白文信夫妻回家的事情。钟妈见着清秋来了,笑着说:“少奶奶有什么吩咐。”清秋听着钟妈的话就知道她是预备和自己打擂台了,清秋脸上没有一点愠怒之色,反而是和颜悦色的指着身边的沙发说:“钟妈坐,你从小跟着母亲,还是绍仪的奶娘,和我的长辈差不多,哪有我坐着你站着的道理。”

钟妈没想到清秋对自己谦虚和气,忙着摆摆手:“我到底是个下人,不敢和少奶奶平起平坐,夫人走之前吩咐了家里的事情都叫听奶奶的吩咐。今天奶奶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们做就是了。千万别不好意思,自己家里不用客气了。”

清秋听着钟妈的话心里暗笑,她还算是老实忠厚的人,和荣国府的管家奶奶们比起来真的能称为个实诚人了。自己要是真的傻傻的直接吩咐了,下人们固然会按着她的吩咐做。可是清秋擅自做主,不管不顾家里规矩的话也出来了,钟妈这么做可能是白夫人授意她考察下媳妇,也是钟妈这些家里的老人,要给清秋给颜色看看。他们做下人的也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天换上清秋当家作主,被少奶奶捏住了。清秋脸上笑得春风拂面的,叫桂花进来:“你扶着钟妈坐下来,我记得有今年的新龙井你给钟妈沏一杯来。母亲虽然把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可是我也不能随便任意行事。绍仪说母亲当家都是有一套规矩的,我是新来的,不知道里面的规矩,钟妈在母亲身边,自然知道里面的事情。我在这里吩咐他们做事,您帮着我看着,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只管当面说出来。或者家里有现成的定规,拿来我仔细看了也好按着母亲的定例行事。这样父亲和母亲回来,家里一切还是照旧,要什么东西,办事情也顺手。我是晚辈,也不能随便改变长辈的规定,那不成了造反了。母亲管家的本事,我还赶不上一半呢,哪有自己随便拿主意的。若是等着母亲和父亲回来,看我哪里弄的也不像样,埋怨我还是小事,钟妈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怎么向她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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