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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贺远心知肚明的:喜欢亲近一个人,想跟他有所交往是一回事;真要跟一个男人生出份儿女情长、白首偕老的情意,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敢深究自个儿的这份心思。

如此飘飘忽忽地,日子滑进了十二月。贺远一直未想清楚的那份心思,在又一个周末的夜里终是找到了答案。

这天晚上,他梦见了苏倾奕,梦得清清楚楚,梦里的感觉也清清楚楚。

他梦遗了——因为梦见一个男人。

老实说,这不是贺远第一次做这种梦,但能在他的梦里如此生动清晰,以至令他弄脏了衣裳的人,苏倾奕却是头一个。

醒过来时,他足足愣了半个钟头。

眼下虽已入了冬,胡同里的人却也并不偷懒,家家户户照旧早早起来生炉子做早饭。冯玉珍也跟大伙儿一样,忙忙碌碌地张罗起了一天的生活。

贺远梦游似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心避开母亲,偷摸把弄脏的内衣洗了。幸好这日是礼拜天,吃过早饭,他随口扯了个理由就出了门。

出了胡同,贺远在马路上晃悠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心里有点乱,站在车站前琢磨了片刻,最终上了一辆电车,去了中山公园。

虽是休息日,但因天气阴冷不见太阳,园子里并无多少游人。贺远没心思欣赏园内景致,只沿着小路机械地往园子里头走,一直走到了十七英雄纪念碑——那是民国二十年时,天津各界人士为了纪念大革命时期牺牲的英烈在园子里立的碑。

贺远抬头看着碑,蓦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贺绍峰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他最常说的话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能活着就是好事儿,人活一天就得过好这一天。”即便在那样没完没了打仗的年月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事能让贺绍峰愁眉苦脸。

想是或多或少遗传了父亲的秉性,贺远遇事很少慌乱,心里头主意也正,但凡是自个儿想通了或是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受旁人影响。甭管你怎么说,哪怕是说出花儿来,也很难让他改变主意。这一点上冯玉珍常说贺远这孩子有时候太轴太犟。

头顶的天越发阴沉,寒气也跟着渐浓,可纪念碑下坐着的人却对此毫无知觉,一待就是大半天。

这一上午,贺远想了很多。倘若先前还多少有些困惑,昨夜的这场梦算是彻底让贺远正视了自己对苏倾奕的态度——既是念着人家做了这种梦,还好意思再自欺欺人地说对他就从没存过那不该有的念头么?

或许打从见到的第一眼起,他就不希望同对方仅有擦肩之缘。

当晚躺下以后,贺远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一个激灵睁了眼,猛然记起了一件他一直没琢磨明白便索性忽略了的事,现下终于豁然开朗——

那晚邢纪衡盯得自己手足无措,安昀肃的出现及时救了场。看见对方的一瞬,他确实吓了一跳,可除了惊讶以外他分明还体会到了另一种情绪,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当时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抹安心。那刻他并未多想,只当是为终于有人来打破一场僵持而松口气罢了。现在想想,其实不然,那份安心固然有这个原因在里头,但更多的却是他隐隐意识到了有人跟自己一样,尤其还是相识的人。就像读书那会儿偶尔闯了祸,挨批时突然发现唐士秋也在场一样,做了错事有人跟自己一块儿抗,总能安心不少,因为发现自己并不是独一份儿。

其实那个瞬间,他的心就已经先于理智给出了答案——他喜欢苏倾奕,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已经陷了进去——他没法再逃避了。

第9章 第9章

既然想明白了对苏老师的心意,贺远也不再纠结于此,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满面春风,就差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我有心上人了”几个大字。

虽说眼下还处在单相思的阶段,可半点也没妨碍他跟其他恋爱中的傻瓜一样,满头满脑都是心上人。这副思春的模样就连周松民瞧着都觉新鲜。

礼拜四中午休息时,师徒俩在休息室对坐着吃饭。周松民难得一回先吃完了,撂了筷子盯着贺远看了半天,那头的人却毫无反应,显是心思压根没在这儿。

“我说远子,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儿?”

贺远不知脑子里正琢磨什么,半晌没回话,非得周松民在桌子下头踢了他一脚,这才回过神来:“……啊?怎么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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