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身上无力,被他往肩头一按,立刻身不由己地又倒回榻上。
“公瑾……现在何处……”她反手抓住张仲景,声音打颤。后背着榻,“砰”的一声闷响,又引起耳中一阵轰鸣,浑身的骨头也似乎被碾过一般,寸寸俱痛。只是她此刻顾不得了,仰着头直盯着张仲景,仿佛只要这么盯着,他就不会一张嘴便说出什么噩耗来。
不想张仲景却突然问出一句:“权公子是否还记的箭射四百步的算法?”
李睦立生警觉:“先生素来不涉军务政事,为何要问及箭射之法?”
“哈哈……”张仲景长舒一口气,朗声而笑,“权公子无恙矣。”
无恙?
李睦被他绕得发懵,额角的神经突突地跳,连鼻子带眉毛一同皱起来:“我问你周郎,你答我无恙做什么?”
张仲景还是不答,转身端了炉子上的陶锅给她:“权公子昏了整整两日,腹中空乏,自然无力,但此时只能少食,待五脏稍复,却也不宜行动太过。”
浅浅半锅粥,还带着些微余温,但李睦这时候又怎有心思喝粥?张仲景越是避而不谈,她越是心惊胆战。
她距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被爆炸的气浪冲翻就已经昏迷了两天,那正好踩着爆炸的点进城的周瑜又能如何?
“周瑜到底怎样了!”强撑着一口气翻身坐起来,因为用力,抓着榻沿的手指微微发颤,脑海中俱前世受狗血剧荼毒的画面。
不论如何,是死是活总要让她知道!
“周郎……无恙,”张仲景叹了口气,知道他若是不说周瑜,李睦是定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果然,他一句“无恙”,李睦就先松了一口气,然而转念却还是不放心。这爆炸的威力虽说不及后世的火药,但也非人力可抗。周瑜……怎会无恙?
见她脸色几变,就要起身下榻。张仲景仿似猜到她的意图,放下粥锅,一撩衣摆往榻脚一坐:“权公子难道就不问问这满城为谁挂孝?”他神色肃然,语声一顿,又向屋顶的大洞一指,“不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睦眉毛一皱,为谁挂孝她不知道,既然张仲景没有守着孙权,那多半就是孙权挨不住伤。孙策表他为下雉令,现在江夏未定,寻阳是距离下雉最近的城池,又是一座军城,举城挂孝,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至于屋顶……
李睦脑壳发疼。她化学功底没打好搞不出火药来,莫不是这世界上还有同穿之人,搞出了火药?不过这屋顶的洞看着倒像是被石头之类的重物砸出来的,若是火药爆炸,就该直接掀飞了。
摇了摇头,现在她想不清楚也不愿细想,别说屋顶,哪怕天上被多出窟窿来,她也要先见周瑜真的无恙再说。
“尊兄亡故,你准备就这样出去?”见她还要往外跑,张仲景抢先一步拦住门,说出一句惊天之语,“要全城的军士都看到你毫无兄弟之义么?”
“住口!我兄尚在下邳,岂容你如此胡言!”
言及太史慈,李睦立刻翻脸。她只隐约记得历史上太史慈似是壮志未酬而早亡,然而具体是怎样的,却已然记不清了。也正是因为记不清,时常心中难安。她知道孙策死于暗杀,可令亲兵随行。而周瑜死于暴病,那她就设法把张仲景一直留下,尽力扇动蝴蝶的翅膀。
周瑜带她踏足徐州,孙策又提前与曹操一会,历史的轴线已经因她而偏移,这些知道的自然也可以提前防范,可那些不记得的,不知道的,又从何防起?
隐约的不安一直压在心里最深处,早已成了一片碰不得的逆鳞,如今张仲景张口就是一句“亡故”,怎不教她恼怒?
李睦冒认孙权已有数月,又多是脱离孙策,独当一面,其中还不乏举刀应敌,一怒之下,长眉带煞,颇有几分上位者的疾言厉色之气。
“权公子!”张仲景在她这样的目光下却不露半点怯意,袍袖一拂,双手举于身前,行了个半揖,不闪不避地直视她的目光,一声“权公子”叫得一字一顿,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说得又快又急,好像唯恐被她打断,“尊兄昨日入城之时,异响突起,惊人欲聋,战马惊奔,将士阵乱,伤亡无数。此物犹如天降雷劈,血肉之躯,无人能挡,无人能识。你若无妥当的应对之策就贸然露面,纵周瑜有通天之才,也难再保孙氏有民心之向!军心浮动,只要有人在此时说一句他触天怒而降雷击之,莫说问鼎天下,就是江东一隅,也再无你的容身之处!”
孙策!
李睦突然反应过来,张仲景一直叫她权公子,那她的兄长自然指的是孙策,而非太史慈!
满城挂孝,是为孙策?竟是为孙策?
可孙策不是因杀了许贡,在行猎时遭其门客暗杀的么?许贡暗通曹操,方才被杀,而现在孙策和曹操光明正大地见于徐州,不存暗通之事,孙策这吴郡太守又是汉献帝亲封,名正言顺,许贡自然不会顶着违逆君上之意的名声再叛他,而他自然也不会诛杀许贡,那历史上那段著名的暗杀自然也不会发生,又怎会……
张仲景见她总算反应过来了,不再急着出去,松了口气:“你可认识左慈?”
“左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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