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瑞谦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的。他从未想过,从前对太太最信服的大姐会对他这样说,他从小就不受欢迎,父亲不喜,姐姐不爱,也就只有太太偶尔会搭理他,所以,言瑞谦就算不觉得谢氏有多好,可也没觉得她是个坏人。
简直不敢相信言昭华的话,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是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太太会放任一个人品不好的先生在他身边呢?书房里,彦弟总是抱怨他的先生对他太过严厉,严师出高徒,只有师父严厉了,才有可能让学生不懈怠,教出好的学生来。可他的孙先生呢?不打不骂不管,由着他性子来,他原以为是先生开明,可如今细思极恐。
见言瑞谦的眼中似乎有了觉醒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对言昭华说道:“姐姐从前对太太那样信服,为何突然间……这么怀疑……我……”
“我从前那样信服太太,所以当我想通这些症结之后,比你还要难以置信,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可事实摆在这里,不容我不相信啊。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我们姐弟俩,如今在外面都是什么名声?我是傲慢无礼自私自利,你是孤僻冷漠,不近人情,这些名声若不是有人故意传出去,凭着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怎么可能有人这样说我们?而我们有个坏名声,你觉得最终受益的人会是谁?总不会是我们两个吧?”
言瑞谦低头不语,肩膀微垂,面上表情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言昭华不怪他,毕竟他年纪小,一下子让他接受这么多阴暗的东西,他会多少有点不适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今日的谈话,我希望能给我们姐弟一个警示,你要记着,这个府里面,只有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太太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她有儿有女有私心,为了她的孩子,势必会把我们当做垫脚石,到时候我被草草嫁人,而你若不脱离孙先生,与他有了相同的行径之后,你觉得长宁候府还会容得下你吗?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在府里了,那这个家最终会成为谁的呢?听姐姐一句话,要做个明辨是非的人,不能再给人牵着鼻子走了。”
言瑞谦觉得心里好乱,乱到自己怎么走出青雀居的都不知道,想起孙先生的事情,他还想回头,可看见青雀居门前挂着的两只灯笼时又收住了脚步,脑中回想大姐和他说的一切,有些话确实有道理的,只不过说的太突然,让言瑞谦觉得自己没法这么快消化掉,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按照姐姐的说法,孙先生是肯定不能救了的。他心中仍有疑惑,难道这么多年的师徒感情,就这样凭着几句话一笔抹杀吗?他从小在侯府和国公府受到冷落,大家都因为他害死了生母而厌恶他,排斥他,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姐姐,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特别的关怀,她说的话,真如她所言那般值得相信吗?
言昭华站在廊下,看着言瑞谦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啊,看来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有人对上一世十二岁的自己说这番话,她也会发自内心的质疑,甚至反应肯定要比谦弟强烈的多,一个人从小的信仰,并不那么容易被颠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在这件事上吃亏。
可这些话她又不能憋着不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说出来,能不能想明白,就看他自己了,可不管他能不能想明白这些事,言昭华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走上歪路,她相信,孙崇已除,只要今后再给言瑞谦找一个好先生,慢慢的将他引导回正途,应该也会好一点,就算今后她能力不够,不能将他送上世子之位,但最起码也不会再让他落得和上一世那样凄惨萧条的下场了。
第三十一章
柳氏说派人来,就真的派人来了。
从她的寿宴回来之后的第五天,就有前后十位账房先生被送来了长宁候府,由国公府大管事刘成亲自送来,谢氏在厅里见他,刘成主动要求见言昭华,说是听从柳氏吩咐,要把这些账房先生的来历都告诉言昭华知道,毕竟柳氏派他们来是帮着大小姐管账的,总要见过大小姐才行。
谢氏没有理由拒绝,就命人将言昭华从青雀居给传了过来,言昭华到场之后,刘成才带着一干账房给言昭华行礼,然后将这几位先生一个一个的介绍给言昭华认识,其中总账房是姓张,名张福,五十多岁,是柳氏的陪房,做账房已经有二三十年,经验十分丰富,言昭华在心中又将柳氏给感谢了一回,张福人和气,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太太,不知可否命管事将前侯夫人留下的嫁妆单子拿出来,在移交开始之前,先核对一番单子条目,若无问题,然后再核对实物进行签收,您看这样合适吗?”
刘成来时定然得到过柳氏的授意,对谢氏说话时有恃无恐,言昭华以为谢氏会出言阻挠,最起码不会像此刻一般爽快:“姐姐的嫁妆单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张平你带刘管事和他们去账房核对。”
张平目不斜视的回道:“是,小的这就去。”
刘成他们跟着张平离开,厅里就剩下谢氏和言昭华二人,沉默片刻后,谢氏对一旁伺候的王氏招了招手,王氏就从内屋里抱出来一只镂空镶金边的沉香木的匣子出来,放到了谢氏和言昭华中间的黄花梨桌面上,谢氏的脸上挂出了她得心应手的慈爱笑容,就好像前段时间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只不过是一场梦,她还是那个疼爱女儿的好母亲,而言昭华也是听话的好孩子……
谢氏将那雕工精美的沉香木匣子推到了言昭华面前,这匣子是沉香木,拿出来就觉得满室生香,经久不散,而最妙的是,这匣子所有镂空地方的沉香木碎片都被巧妙的取出,然后镶嵌出了优美花样,别具匠心。言昭华认识这箱子,的确是谢薇当年留下的东西,这匣子在她上一世出嫁的时候,也被谢氏拿出来送到她手上,若是她记得不错,匣子里有三千两银票,两对凤尾金簪,两对银制流苏步摇,五六副宝石耳珰,还有一些已经不能用了的胭脂水粉。
当年言昭华就怀疑了,国公府嫡长女谢薇的小私库就只有区区三千两银子和几根不怎么名贵的簪子?虽然谢薇死的时候,言昭华不记事,可也听后来的嬷嬷说过,她娘谢薇当年嫁进长宁候府时,十里红妆,从国公府到长宁候府的道路上摆放的都是谢薇的嫁妆,朱雀街都放不下,那时候,京城中谁不知道定国公府嫡长女嫁了个人等于是搬了国公府半数的家产出来,那样受宠的天之骄女,她的小私库里只有区区三千两银子和几根簪子,言昭华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这不合理。
只可惜当她意识到不合理的时候,已经晚了。谢氏早已坐大,言修带兵出去之后,谢氏便完全掌控了长宁候府,言昭华与她斗,是螳臂当车,鸡蛋碎石,被碾压的再无翻身之日,而唯一的依傍谢家,那个时候也被龚家弄得门庭落魄,没人可以给她帮助。
言昭华不动声色的看着谢氏,佯装不知的问道:“这是什么?”
“是你母亲当年留下来的小私库和一些私人物品,我一直让王妈妈妥善存放着,没动过,想着等你大一些就交给你,虽然你现在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很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你外祖母要替你打理母亲的嫁妆,我也算交了个差事,这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对我似乎产生了一点误会,但华姐儿你别忘了,我不仅是你的嫡母,我还是你的姨母,我和你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我替她打理嫁妆,替她照顾你和谦哥儿,不可否认,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别见怪。姨母把你母亲的东西统统都交还给你,这样你就不许再和姨母闹别扭,今后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和和睦睦的好不好?”
谢氏的话让言昭华觉得周身一片恶寒,若她还是当年的言昭华,说不定真的会被谢氏这番情真意切的话给打动了,只可惜,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遍。
顺势而发,言昭华低下头,抚着那沉香木的一角,眼底似乎有些泛红,谢氏瞧她这样,似乎有点感动,心中暗笑,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罢了,不过说两句好话就动摇了,谢氏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看着言昭华的目光就更加慈爱了。
只听言昭华站起身来,对谢氏福了福身子,低声哽咽着说道:“姨母的话我记下了。”上一世的仇她同样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谢氏笑着将言昭华拉到面前,握着言昭华的手,笑容腻歪的看着她,伸手在言昭华的手上亲昵的拍了拍,两人都做足了表面功夫,言昭华便起身告退,让染香进来将那匣子给搬到了青雀居中。
匣子外有一只精致的小金锁,锁孔贴着封字样的贴条,周围有擦拭的痕迹,封条上的四角也有所损坏,不过确实能看的出来封条有些年份没有被人打开过了。
言昭华冷笑一声,将封撕掉,一把指头长的钥匙从锁的后面掉了出来,言昭华将钥匙插、入锁孔,锁就给打开了,上一世言昭华仔细研究过这个箱子,箱子是沉香木的,特别重,手指长度的纯金锁,真不知道谢氏怎么做得出来,谢薇脑子有问题,在匣子里放一点还没有盒子贵重的东西做小私库?
盒子打开之后,露出内里真容,染香和青竹凑过来看,言昭华将盒子推到她们面前,说了一句:“整理一下,摆在桌上,看看有什么。”
染香和青竹对视一眼,青竹去放珠帘,染香去关门,确定门窗都关好了之后,两人才过来,用虔诚的动作,将盒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都拿了出来。
东西在桌面上一字排开,和言昭华印象中的并没有什么差别,染香青竹到底年纪小,还没什么见识,说道:“小姐,太太怎么忽然对您这样好了?夫人的东西居然就这样给了你,天哪,这些簪子都是纯金的,肯定值不少钱,还有这些宝石,可真漂亮,哎,还有银票,通宝钱庄的银票……足足有……有……三千两呢。”
言昭华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喝茶,听染香和青竹跟报菜名儿似的将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溜儿排在桌面上,还是那些东西,还是那些种类,言昭华不以为意的放下杯子,忽然停顿了下手里的动作,对染香说道:“染香,把那些银票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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