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十分。也就是说,距离她被绑架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监狱,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
这个常年被黑暗笼罩的狱仓里,董眠眠当然不是唯一的居住者。她捧着干净的矿泉水举目四顾,只见下午被检查出来发烧的小男孩,已经被人吊上了一瓶盐水,浑身肮脏,面色惨白,小小的两片嘴唇甚至都已经干裂破皮。
眠眠心头一沉,看了眼手里的矿泉水,咬咬牙,起身将水瓶子递了过去,抄着一口中式泰语道:“你不舒服,给你喝。”
泰国男孩儿掀了掀眼皮,虚弱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同惊讶。脏兮兮的小手缓缓伸出,举到一半儿却又垂了下去,低低道,“还是你喝吧,我很快就会死了。”
这话听得董眠眠很不舒服,她起身走近,弯腰在铺了一堆破布的单人床上坐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少年,你只是小感冒,又不是绝症,生命很美好,不要放弃治疗。”边说边拧开瓶盖子把水往男孩儿嘴边儿凑,“乖,我喂你。”
这个屋子里除她之外,还有整整五个年龄在十二岁左右的小朋友,身为被绑架小分队中年龄最大的人,眠眠决定将华夏人民的友善互助精神,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小男孩儿感动得快哭了,连连说了几声谢谢,接着才微微支起身,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然而喝着喝着,男孩儿眼眶一红,竟然哭了起来。
董眠眠嘴角一抽,瞬间尴了个尬:“……what’s wrong?”
刚才递水给她的小女孩儿拍拍她的肩,她侧目,只见那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上也萦着一抹浓烈的恐惧和绝望,用泰语很缓慢地道:“姐姐,我们可能都会死呢。”
“……”她眸光骤然一闪。
接着又见那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扁桃,胸口,两腰,含泪小声道:“这群人,好像要的是我们的这些东西,贩卖,走私。”然后抬手指了指小男孩儿,小小的脸蛋上神色竟然极其凝重:“他已经验过血了,应该过几天就会有客人来做手术。”
董眠眠没怎么听懂女孩儿的第一句话,但是悲伤的神色却令她心头一沉。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未几,她脑子里升起一个念头,顿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冰冷得彻彻底底——
人体器官走私?
这间监狱,暗地里干这种勾当?
眠眠精致的面容刹那间血色尽失。她抬手扶额,艰难地消化着这个太过挑战她三观的信息——这算什么,来泰国特价旅游,要把命赔进来?exce ?老天爷,这个玩笑你开得太大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却从走道的另一头隐隐传来,不疾不徐,步伐十分地沉稳,显得从容不迫。
和不断撕扯耳膜的警笛声,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狱仓里的孩子们瞬间吓得脸色大变,她蹙眉,伸手将小姑娘发抖的瘦弱身躯搂到怀里来抱紧,在唇边竖起个食指,“嘘。”
几秒种后,董眠眠屏息凝神,走到铁门前站定,身子前倾,将耳朵紧紧贴上冰冷的金属门壁。
一个男性嗓音模糊传来,含笑兴奋道:“找到了!赌鬼,打开三十二号仓门!”
眠眠狐疑地蹙眉——不是泰语,是英语。门外的那群人,似乎,不是这里的狱警?
控制室内的高个子中东男人吸了口烟,朝耳麦道,“ok——”说着,他眨着眼睛顿了下,吐出口烟圈继续道:“ah……这几个仓门的开关标志模糊了,我先开一个,如果蒙对了,黑刺,你给我三百美金!”
黑刺合上眸子揉摁眉心,切齿道:“我劝你动作快一点。”然后压着嗓子补充威胁:“别磨蹭,上次断的肋骨长好了?”
赌鬼不耐烦地吐了口烟圈儿,烟头下,烫得倒在地上的狱警一声惨叫,“都他妈说了不许提那件事了!”说着,他大掌一挥,随便拍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哐当”一声闷响,狱仓里的人一惊,吓得往后退去两步。
面前的狱仓门控制锁,竟然开了。
刺目的暗红色光线瞬间从走道上投射入内,眠眠将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抱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抬眸,暗影与红色的灯光交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军靴。
董眠眠嘴角一阵尴尬地抽搐,视线往上,逐一扫过笔直的两条长腿和窄瘦的腰身,一个极其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着黑色冷硬的军装制服,十指上的白色手套一丝不苟。
看上去,像一株高大安静的黑色乔木。
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比董眠眠见过的任何亚洲人都更加立体,深邃,雕塑一般。
深刻凌厉的五官从暗红色的光影中浮现,黑眸深邃,目光沉静而冰凉。麦色的皮肤,五官凌厉,气质清冷而凛冽。仓门开启的一刹那,男人倨傲硬朗的下颔微微低垂,像是在打量她,一言不发,却带起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那一刻,眠眠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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