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何问这个?”
“朕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分明是朕的亲族戕害她至深,为什么她不迁怒在朕身上?”
佛子温仪叹了一声红尘劫,道:“卫将离其人,爱恨分明,这也许是她之所以能在西秦服众的缘由之一吧。”
“爱恨分明?”眼底神光微暗,殷磊喃喃道:“只怕是……无爱则无恨吧。”
……
东楚夏州,边城。
贯穿太荒山的大江叫做灞川,高大的太荒山将秋冬的雨水挡在山之东侧,汇入灞川的无数支流中,自楚京出发,快马加鞭四天三夜,过了河洛平原,便到了寿州,在寿州最大的码头乘船,沿灞川支流汾水逆流北上,乘船七日,便能趁着秋季涨潮直达夏州。
这是东楚最大的与匈奴兀骨部边贸的州府,再往南两百里,便是仅次于皑山关的三国交界第二个重要关口天悬关。
“皇……卫姑娘,我们在这里等候已久,请上马车吧。”
伤病痊愈,武功恢复,经过小半个月的水陆颠簸,卫将离精神不减,见夏州接她的并非清浊盟,而是一群商人,不由得有点奇异,看了一眼他们衣袖上的家徽,道:“你家马大小姐消息还挺灵通的。”
“姑娘言重了,大小姐只交代过姑娘对马家有恩,而姑娘在寿州中转时不巧让族里一个掌柜给认出来了,这才吩咐我们在夏州接待一番。您看要是我们存心尾随,何必要在这里自曝身份不是?”
马家是聪明的,最喜欢见缝施恩,万一哪一天西秦真的打进来,他们至少还能在她这儿找一条活路。
卫将离倒也不怕他们有什么猫腻,笑纳了这番好意,道:“马家的好意我记下了,我来此有要事要办,你们可知道匈奴一年一度的两部夜宴?”
那马家人讶异道:“您要去关外草原?”
卫将离上了马车,让他便驶边谈,道:“我的线人告诉我匈奴的两部夜宴提前了,你们可知在哪儿举办?”
那马家人和旁边的随从商量了两句,对卫将离回道:“匈奴往年的夜宴都是在十二月上旬,为商议今年是否南下劫掠而开的,今年的确是提前了一个月,今年是在东匈奴的雪圣河畔,只是您一介女身,那匈奴又凶残非常……”
“多谢关心,我最不怕的就是自负武力之辈。”
从码头上下来的客人经过江潮颠簸,便是个壮汉也多少有点萎靡之色,马家人见卫将离精气神都非常人,心下暗叹听说新后之前武压东楚群雄,恐怕真不是吹的,便道:“您赶得巧,夜宴正好是在明夜,到时两部的王族都会齐聚在那里,您要是想去,正好马家这两天有去给夜宴送酒的生意,您可以一同前去。”
“我从中原腹地来,一向很少了解匈奴内政,你们离得近,消息灵通些,我想问一问近来匈奴两部有什么矛盾吗?”
关于这个马家人到时经常向州府和族里汇报,很快便答道:“还不是乞颜部无后的事,原本草原上的匈奴只有乞颜部一个部族,乞颜部便是匈奴的正统王族。可到了前朝覆灭的时候,乞颜部西迁,当时有一支家臣执意留在王庭抵抗东楚的吞并……您别笑,太上皇在的时候,东楚的兵锋几乎所向无敌,逼得匈奴不敢进犯半分。”
——你是想说现在的陛下战事上不给力,过得憋屈是吧。
殷磊在百姓嘴里日常被挂,卫将离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面无异色道:“继续。”
“后来东楚和西秦形成对峙的局面,匈奴这边也就停战了,这留下来的一支家臣便建立了兀骨部,表明上还是尊乞颜部为王,实际上因为战争累积的威望,他们的首领兀骨铁骊已经自立为可汗,而乞颜部的大汗唯一的女儿已经嫁去了西秦,这一次那铁骊可汗恐怕就是来夺取王脉的。”
白雪川这点倒是没骗她,匈奴内部的确有问题。
卫将离正思考着,车窗前忽然掠过去一个行人,立时便坐起身往车外看了一眼,对马家人问道:“我们要去的是马家的酒楼是吗?”
“是啊,东城的百通楼便是,哎您这是要去……”
“你先回,我晚点到。”
言罢卫将离便一矮身,不待马车停稳,直接从车的后门跳了下去。
街上有不少高大的外国商人,卫将离在人群里来回穿梭了片刻,看准一个方向向一个青色斗篷的人追了过去,直接在他肩头伸手一拍,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过头来,顿时又惊又喜。
“阿姐?!”
卫将离一把拍在他脑袋上,道:“我不是让你滚回西秦吗?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卫霜明有点委屈,道:“我来处理匈奴的事,铁骊可汗拜呼延翎为左贤王打算叛乱,我得作为继承人来平乱呀。”
卫将离嘲讽道:“就你这身板儿平乱?听说他们是看武力选扛把子的,你角力能角得过那种壮得跟熊一样的匈奴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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