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华帮的内鬼窃听了我和阿莲的那通电话，知道我没死，便对落单的阿森下了手，借此逼我出现。”
“至于后面的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男人的声音又干又哑，这句说完，戛然而止，即时无音。
旁侧，魏川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闪电短暂撕裂黑幕，显露出他肌肉紧绷的身体，与神情可怖、恨意盘踞、杀气盈满的双眸。
这被男人两句话匆匆带过的两日，尽管语气平平，然而微颤的音调无一不反映着对方的愧疚与自责，但对于魏川来说，这远远不够！
没听陆霖亲口说出来之前，他是深沉强烈的怨怒与憎恶，却仍保留着一丝丝无法完全祛除的犹豫。只因无论如何，那都是他和胞弟曾经全心信任过、一起闯荡的大哥。但听了陆霖的讲述后，仅存的那丝不忍即刻被狂涌而起的愤怒吞噬殆尽！
之前，他怨那次事件中，陆霖的姗姗来迟与之后的冷血无情；眼下，得知自己弟弟杀身之祸真正缘由之后，魏川根本无法容忍自己曾经的手下留情！
他紧咬着牙关，浑身都因浓烈的恨意而剧烈颤抖，却还是缓慢坚定地从腰后拔出之前塞回的手枪，慢慢直起身来，将枪口对上了陆霖的太阳穴。
暴雨凌虐着天地，沉重的雨点与狂风一起侵催着屋顶与墙壁，哪怕身处钢筋混凝土之下，咆哮的风雨也清晰的仿佛近在咫尺。
被吊起的男人却仿似浑然未觉，就连呼吸也丝毫没乱。感知着额角冷硬的东西，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双眼，循着些许光，将视线落在那指枪对准他的人身上，涩然，却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哑声道：
“如果你想，就动手吧。”
“……你不是认定了我不会杀你吗？”魏川的声音已然全部冻结成冰，眼神变得漠然而森冷。
“那是在我说出这些之前。现在……”粗哑的男音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幺，却最终，还是恢复一贯的平板无波，“……你我都不会再有遗憾。”
持枪的人未有回应，陆霖闭上眼睛，等了一会，轻声催促道：“来吧。”
枪口压得更实了，铬得额角原本的伤口涌出几股血来，流下眼廓，滚烫了那里的皮肤。然而此刻所有的神经仿佛都迟缓起来，一切的所感所知都像隔了一层薄膜，异样的不真实，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醒，竟抽离了原先时刻紧缚他的沉重，头一次轻然地飘起，随意地向一些对于此刻来说，莫名其妙无关紧要的奇怪地方荡去。
不知道陆二虎这次模考考的如何？如果还是老样子，暑假真的得派人强压他去上补习班了……
楚莲的婚礼，是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齐家老爷子在美居住大半辈子，怕终是躲不过教堂一遭，估计楚莲当天那脸色，肯定影响新娘子心情……
还有，自己那本就更新缓慢的书，真的要坑了。不知道那几百个读者，会不会久等不住后，直接删了收藏……
思绪转到这里，却是猛地闪过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正是见面没有几日，以一个过肩摔开始，和没有道别的结束终结了与其短暂关系的陶锦。
那个十分特别的少年。
想到这里，陆霖无法抑制的翘起嘴角，弧度刚刚展开，却又瞬间停滞。
额上的枪管，悄无声息地失了踪影。
下一秒，一道炽热的气流窜过他的脖颈，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斜后方的天花板上，几只灭掉的灯泡轰然碎裂，玻璃片四处飞溅，有几片扎上陆霖的肩背，瞬时，就割裂了那层突然生出，只存留了短短几秒的隔膜。
四肢的痛楚再次猛袭回来，陆霖感知着新增添的伤口，脑中有些茫然与晕乎，连带着，看向另一人的目光也含上了疑惑。
震耳欲聋的闷雷炸响天际，闪电紧接着划过，青年扭曲的表情映入他的眼帘，而他的稳若磐石的手上，黑洞洞的枪管倾斜对着天花板，枪口还冒着几丝烟气。
陆霖心中的疑惑很快消散不见，他低头，了然地苦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肯给我们两一个痛快了。”
握枪的手臂上青筋暴凸而起，魏川敛眸，瞥了一眼不远处自己带来，已经打开的小箱，忽然冷笑出声，短短几瞬，内心便下了决断：
“你这条命，是阿森的，我不会要。”
一颗子弹，直截了当，快速决断，却根本无法倾泻他刻骨的恨与不甘。
索性，不如将一切交给天意。
他别回手枪，向旁侧迈了两步，弯腰再起身后，手中已多了之前准备好的针管。
“挺得过这一关，你我从此恩怨两清。”
“挺不过，呵……霖爷，您也别怨天尤人。”
魏川勾起嘴角，笑容阴寒恶毒。
“毕竟，这条路，这个结局，是你自己选的。”
*
几个小时如果└】..前，天刚蒙蒙黑，市中心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一前一后的钻进几个人。
领头的少年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在昏暗的巷子里四处查看，旁侧，陶锦蹲下身去，打着手电筒在黑漆漆的旮旯里寻找着目标物。
大个子的赵宁也在另一头忙碌着，就连素来对陆霖没好感的杜衡，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再怎幺说，他毕竟还是人民教师一名，不可能对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无故失踪事件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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