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虽然贾史氏和王史氏的面色都很不怎么好看,周围的贵妇却像是都没听到之前小顾氏的不孝之语一般,庄亲王福晋更是格外亲昵地将小顾氏招到身边一道儿说话,她谈起自家那大格格小阿哥的,总是格外神采飞扬。
疏峰轩的宫人们也伶俐,贾史氏的面色才沉了下来,都来不及说什么话,就给一个大宫女扶住:“哎呀老太太,您这脸色可真不怎么好,果然是年下累着了吧?其实咱们主子这里,您什么时候来不是来呢?也不需特特在这年初里,非强撑着病体来呀!”
旁边立刻有个宗室贵妇嫌弃一眼:
“虽说疏峰轩格格素来身体强健,总归是幼儿,疏峰轩妃也是常年在园子里头休养的,夫人纵然有心,怎么就不忌讳过了病气?”
配合默契地将贾史氏弄下去了,王史氏被请走的理由也差不多,而且宫女内侍们那嘴皮子利落得,让她们连一句“我没有生病”都说不出来。
小顾氏在贵妇中的人缘倒不错,庄亲王福晋拉着她说了半天育儿经,讨论了许多“如何才能让我那小子也和瑚哥儿一般壮实”、“怎么才能让大格格和弟弟相处更为融洽”等等话题,完又有这位夫人邀她戏酒、那个福晋请她赏花的,又凑了两局牌搭子,待回到荣国府,都将将晚膳了。
虽因着之前贾史氏才提出要让儿媳陪她一道儿吃饭,好“一家人亲香亲香”,转头顾家老太太就给当时还在金陵的贾代善去了信,指责他治家无方,亲自送信的顾家小爷更是完全不顾贾代善好歹算是他表叔的辈分,直接冷笑着转达了自家老祖母的话:“我们老太太是怕直接落在信上,更让您难堪呢!可这话又委实不得不问:若是一定要儿媳服侍着吃饭,才叫一家人亲香,那我们老姑太太在世的时候,令正服侍她几回?
原表叔也是领了我们老姑太太‘小夫妻不容易,我这儿尽孝早早晚晚的什么时候不得?如何非得讲究那些儿媳侍候立规矩的麻烦?瞧这一屋子的奴婢,摆饭捧茶的活计还能少了人做?’的好意,显见也是真心认为做儿媳的,只要分摊了家务、照顾好夫君,就是对婆母的大孝了,如今怎么倒又改了规矩了?莫非之前那大孝是假,如今这孝才是真?”
贾代善如何肯背这不孝的罪名?
当今最是以孝治天下,寻常不孝尚且容不得,更别说不孝的还是当今最为敬重的奶嬷嬷了——
当然贾代善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侍母有甚不孝处,虽然他原先同样不认为妻子让儿媳立规矩有甚不妥,可在顾家明明白白点出来这前后矛盾之后,他自然不会再纵容下去。
贾史氏想要靠着立规矩□□儿媳的计划早一年多就破产了,但小顾氏是个周到人,晨昏定省是依着当日贾史氏对老太太的规矩的,可这种出外才回来的时候,不管日期时辰,她总会恭恭敬敬去荣禧堂请个安,哪怕遇着那种“太太才睡下”、“太太正抄经”之类的情况,她也会适当等上一会子,再磕个头,方以“如此就不叨扰太太了”为由离开。
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虽然因着疏峰轩的故事,小顾氏早料到这一回婆母的面色不会多么好看,但她才出畅春园,就让人算准了这时候国公爷会在荣禧堂、且不拦着太太的添油加醋,自然有她一番道理。
不管贾史氏如何面沉如水,也不管贾代善因何面带愠色,小顾氏只管从容规矩地道了个万福。
虽没人叫起,她也不见外,直接起身,又吩咐人:“给太太熬一碗安神汤来,今儿可险得很,也难怪太太这大半天了,还缓不过来。”
贾史氏怒,什么时候这荣禧堂也轮到一介小辈发号施令了?
然不等她诘问,小顾氏便笑吟吟开口安慰:
“太太也只管放宽心,我都将事情圆过去了,庄王福晋最是理解这做长辈的,怎么看自家姑娘怎么好,别说元月初一这么个真还有些意思的日子,就是个瞎子,都能真心实意觉得是眸若秋水呢——
其他福晋夫人也只笑咱们两家格外心疼女孩儿罢了。
就是妃主子那里,也再不会追究您与王家姨妈报病入园子的事情,甚至答应了,万一主子爷追究,也定帮着说几句好话……”
贾史氏大怒:“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
贾代善摆手示意妻子住嘴,看向匆匆赶过来的贾赦:“今日到底在疏峰轩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媳妇好生说清楚。”
贾赦今儿没跟去疏峰轩,左右一屋子贵妇贵女的,他也不适合出场,就叮嘱了妻子,让她和姐姐说声“我改日再去看她”,就在送了小顾氏去畅春园之后,将贾瑚喊了出来,一道儿去围观庄亲王家的小阿哥(顺便祸害人家的好酒)去了。
他原也和贾代善说过的,今晚可能在庄王别院上过夜,贾代善虽不满他整日里头不务正业,但庄亲王确实是宗室里头不容小觑的一位,也就由得他去——
贾赦却是庄王福晋回去之后,提起疏峰轩的两三事,越想越觉得不妙,才匆匆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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