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塞北大雪,风霜席卷,极目是一片孤城、万仞苍山。
驻军营帐外,站着一名身披铠甲的男人。
此时日头正高,日光照得满山皑雪反射出明晃晃的光来,刺得人眼睛生疼。尉迟璟眯着眼,掸了掸落在袍子上的霰雪,将一旁才刚烧沸的雪水倒进一只木碗里,而后脚步匆匆地端进帐内。
甫一入帐,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忽地扑在了脚面上,尉迟璟搁下碗,笑着抱起它:“黏人的小东西。”
只见那是一只通体金黄的猞猁,约莫到男人膝盖的高度,四肢偏长,毛发厚实,一双眼珠子竟是罕有的冰蓝色,只是原本剔透的眸子,此时却有些浑蒙。
“好容易将你哄睡下,我不过是出去倒杯水的功夫,怎的又猴上来了。”男人笑嗔道,浑厚低沉的嗓音听着温柔又磁性。一位平日正容亢色的将军,在面对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动物时,竟像死石头化作绕指柔,本是刀削斧凿般锐利的脸庞,在此时也平添了几分柔和。
小猞猁被尉迟璟放在小软榻上,见尉迟璟又要走,焦急地起身,又跌跌撞撞地倒下,只得伸着大爪子,用尖尖的指甲勾住尉迟璟的披风。
“乖,我拿水来给你喝。”
言讫,尉迟璟快步走远,端了木碗一转身,正见猞猁“扑通”一声从榻上栽下来,勉强站起后糊涂地甩甩脑袋,一双迷茫的眼寻找着男人的身影。
尉迟璟心疼极了,再不敢离开它哪怕一步。便抱着猞猁伏于自己大腿上,拿一柄大木勺舀水,一点一点把热水吹凉,再一口口地喂给小家伙喝。
小猞猁歪着脑袋,枕在他肘弯处,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地探出来舔水。尉迟璟瞧着它这副憨态,心一时柔软成了一片,不由得想起他与这只小猞猁相遇的曾经。
尉迟璟是镇守边关的驻军之一,有诗曾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所言便是在千里冰封的塞外,如此枕戈卧雪、厉兵秣马的塞北驻军。
塞北驻军每日无他,不过面对危旌寒雪、万里长风,更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随时备战。如此从秋到冬尽,春到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尉迟璟自任职至今,已是第八个春秋。
几月前,蛮人突犯边境,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恶战之中,尉迟璟于阴差阳错之下被一只猞猁所救,得以虎口脱险,旋即领兵驱逐蛮敌,化险为夷。待战事一毕,男人回过头来想起那只救自己一命的大猫,便急急带着手下搜寻数日,才于山头之下发现了正默默舔伤的小动物。
尉迟璟才知道那是一只罕见的猞猁。
猞猁起初见到陌生人类很是害怕,然而托着伤腿也难以行动,只得被尉迟璟强硬地抱回军营包扎疗伤。不过没几日功夫,尉迟璟竟用温柔攻势,成功俘获了这只警惕性颇强的小动物的心,它身为深山野兽,却真如一般猫咪似的,天天跟在尉迟璟脚边黏糊。
男人手下的兵见状,个个惊奇得紧,私下议论道尉迟将军是出了名的严苛肃穆,不承想竟也是个爱猫的,倒是头一次见他这样耐心温和地对待一只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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