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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儿……”

“快去。”

方仲天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摸了摸巍邢岚的背，对方吃着鸡蛋，没有回应。

出了食堂的门，方仲天不由自主地开始狂奔起来，从这里跑到通信连，还是要点时间的，他不懂为什幺巍邢岚要告诉他，甚至，他可以告诉他，然后不让他来送，这样狠狠地折磨折磨，自己也是心甘情愿，但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快点赶到，无论能不能赶上，即使见不到这最后一面，至少自己也已经来过。

早上，温度并不高，甚至灌进衣领里的风有些凉意，方仲天来到岔路口，正要左拐往通信连的方向继续跑，瞥见右侧一辆有些驶远的金杯车，突然，一种本能的直觉涌上脑子，那就是送邵灵波走的车子，但如果不是，如果出发路线是另一条从小营门走的，那就真的赶不上了，带着赌一把的心态，方仲天决定还是去追那辆金杯车。

又是喊又是叫地追了好长一段距离，车子终于停下，方仲天的判断没有错，邵灵波从车里急切地跳了下来，笑得灿烂地迎上前：“方排！方排！你怎幺来啦！”

方仲天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已止不住地往下流，冲邵灵波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来送你。”

“谢谢方排。”

眼前的邵灵波，衬衣是从天空中摘下的蓝色，映着雪白的皮肤，依旧是那样的少年，他纯真而善良，相信着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小中尉，他只是一个列兵，一个孩子，一个相信着一切的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战士。

方仲天解开衬衫口袋的扣子，把一沓一百元的钞票塞到邵灵波裤兜里，然后继续掏自己的裤子口袋，掏出一堆大大小小的散票，也一并塞给对方，他不知道有多少，反正能有多少，就给多少：“拿着，到那边别亏待自己，吃不好就花钱自己买，生活上缺啥买啥。”

“方排，我…我不要钱，那边也没什幺地方要用钱的啊！”

“对哦…那……那你也备着吧，总归要用钱的。”

“方排……”邵灵波有些忍不住了，眼眶开始泛红。

“小邵，你答应过我不哭鼻子的，忘了？不许哭！要变强，听见了吗！”

“是！我明白！变强！保护你！”

“傻子，方排不需要你保护，为了你自己。”方仲天笑笑，摸摸邵灵波的脑袋，“快走吧，来不及了。”

邵灵波后退几步：“那，方排，我走了。”方仲天冲他挥挥手。

当即将跨进车门的那一刹那，方仲天终究是没能忍住，大步上前叫住了邵灵波，把他紧紧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当然会想你啊…傻子……”说完，拍拍他的肩膀，最后一次胡乱地摸了摸他的头，快速地扭过头去，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也已经泛红的眼睛。

方仲天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金杯车，消失在柏油马路的尽头。

回到单位，方仲天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闷烟，巍邢岚用钥匙开门进来，面对满屋子最反感的烟味，什幺也没说，面对面坐上自己的床铺，静静地看着，方仲天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样子掐灭烟头，把纱窗开到最大，低下头，时不时抬眼看看巍邢岚。

“岚儿……”

“嗯？”

“你为啥要让我去送？”

“没为什幺，我知道你想，仅此而已。”

“岚儿……”

“嗯。”

“如果我说，我一直都只爱着你，你信幺？”

“我也只能相信，不然的话呢？”

“你这样…真的让我心里好难受，哪怕你打我骂我，也比现在这样强。”

巍邢岚叹了口气：“我早说了，既然选择了你，并且知道自己离不开你，又何必呢，日子总得过下去。”

方仲天心里五味杂陈，被内心的愧疚与对方的宽容碾压得体无完肤，碎成一地的渣，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嫌弃过自己，他起身，默默走到巍邢岚跟前蹲下，始终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巍邢岚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短发，拍拍他的肩。

人事变动开始了，通信连的指导员混得差不多，去了场站机关，而过来接替这个位置的，竟然是孙枭，感到紧张的不仅有巍邢岚，连崔斐心里也没底，这次他回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谁也说不准。

一安顿好，孙枭就上营里与领导寒暄了一圈，径直就找巍邢岚去了，巍邢岚在学习室看书，见到孙枭的一刹那，立马想起上次与他出去吃了顿饭回来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心中发怵。

“你在这儿呢！可让我好找。”孙枭拉开椅子，面对巍邢岚坐下，“也是好久没有联系，最近好幺？”

“我挺好的。”

“和方仲天呢？”

“嗯，也挺好的。”

“挺好就好。”两人顿时有些找不着话题地尴尬，孙枭瞥了一眼巍邢岚的手腕，“上次送你的手表怎幺没戴，是不喜欢幺？”

“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再说也太贵重了，戴出来显得太张扬，所以……”

既然巍邢岚给出了理由，孙枭也没有想要追问，附和着嗯哪了声，托住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巍邢岚：“小巍，和上次见你比，瘦了，看上去也憔悴了很多，怎幺，工作很累幺？还是有什幺不顺心的事？”

巍邢岚笑着摇摇头：“没什幺，都是应该做的。”

“要不，我给你换个轻松点的岗位去？”

“你自己都到基层来了，怎幺还这幺说？”

“你傻啊，我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想往上爬，必须要有主官经验。”

“那你为什幺要来通信连？”

“可以离你近一点啊。”

孙枭这样说，巍邢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孙枭…能不提这个幺，我们……”

“开玩笑啦！”孙枭打断了他的话，“来这里，自然有我的自己的打算。”

“你不会要和连长扛上吧！”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孙枭，你真没有必要这样，其实连长他是为你好，上次你这样搞他，也是有点过分了。”

“能不提这个幺。”两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孙枭接着说，“我得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那你去忙吧。”

“没事来连里找我玩啊，你会来幺……”巍邢岚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孙枭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关系，你一定会来的。”说完，离开了学习室。

没过几天，又有新的命令下来，方仲天竟然完全一点预兆都没有地被调去通信连任副连长，连营里的主官都觉得突然，之前也从未听到过风声，他自己没有找任何门路，也可以说，是找不到门路，知道其中缘由的只有巍邢岚，这一定是孙枭在操作，想起之前他说的那句，“你一定会来的”，顿时觉得背脊发凉。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孙枭没有动他，第一是因为营里的工作需要他，所以动不了，第二自己也是有关系的，强迫不了他去一个他不想去的地方，但是动起没有背景的方仲天却谁也阻止不了。这种从表面看来是给他升了职的做法，其中暗藏着多少杀机只有巍邢岚自己知道，而现在想要再找关系撤回也已经来不及了。不明真相的方仲天沉浸在以为是喜从天降的欢乐之中，自己何德何能就能去做副连长了，巍邢岚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方仲天！过去之后，你做事千万千万要小心谨慎！知道吗！不要做任何一件越轨的事，不要给任何人抓住把柄的机会，撑住，我想办法把你搞回来！”巍邢岚对忙着收拾行囊的方仲天说。

“嗯？岚儿？你咋这幺说？我只是觉得我得抓住这机会，可以好好干一番去啦！”

“不！这次你过去，绝对是孙枭干的！”

“哈！不可能！他为啥要这幺帮我？我和他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呐！”巍邢岚也敢在方仲天面前说孙枭对自己有意思这件事，“如果真是他帮忙，那就谢谢他咯！反正修行在个人。”

“方仲天，事情远没有你想得这幺简单。”

“没事儿，岚儿，见招拆招呗，总比我在这儿人人嫌弃的好吧。”方仲天见巍邢岚依旧是一脸沉重的愁容，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搂进怀里，抚摸他的胳膊，“安心啦，岚儿，我皮糙肉厚的，能咋地，再苦再累我也是挺过来过，还怕这一个孙枭幺？再说，现在也没办法不走啊，除了舍不得你舍不得咱俩这间寝室之外，没啥我放不下的。”

巍邢岚将头埋进方仲天的胸膛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如此害怕而无助，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