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逝去的年味（1 / 2）

126 逝去的年味

方洛小时候都在花山老家过年，那是他迄今以来觉得最为欢乐的一段时光，手里拿着成串的鞭炮溜达在古城小巷里，逮人就喊恭喜发财，然后收获红灿灿的小红包，虽然里面的数额不会太多，但是也足够让他乐上一阵子。或者当夜幕降临，方洛跟方奇和方明提着灯笼在古城里瞎跑，偶尔会在街角点燃几颗火柴炮，吓一吓路过的大人，也不在乎那些喝骂是带着笑意还是怒声，半夜玩得累了就跑回院子里守着爷爷煮好的香气引人的汤圆，然后端着瓷碗在辞旧迎新的炮声中坐在大门外大口大口地吃，看着古城四处纷纷而起烟花在夜幕中翩然起舞，如花似锦。

花山是少数民族自治县，当地山歌十分盛行，平时节日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到了节气或者春节这样热闹的日子，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都会敞开了嗓子吼上几句，方泉德每年过年都会在自家的院子里喊上一帮老伙计，聚在一起，有节奏地哼起依依呀呀的调子，然后用录音机录下来，那个时候，方洛会在一旁托着下巴听着爷爷们用不太美妙的嗓音哼着他听不懂的歌，但是那一刻，他却觉得十分好听。

大年三十，人们高高兴兴地将提前买好的春联在大门贴上，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活动，往往这家贴好了会对着隔壁一家的人喊上几声，那边也不忘回喊，这样你来我往，整个古城特别热闹。不过老家的春联自始自终都是爷爷亲自动笔写的，不需要去买，老爷子写完了心情大好时，一般会让方洛也跟着学上几手，方洛的毛笔字就是从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记忆中过年最热闹的就是炮龙节，花山有一条街，两侧都是同样格式的两层木楼，外挑木架子阳台，古时是外地郎中或者小商小贩贩卖一些小玩意的街道，时过境迁，那里依然是商业一条街，只是货物变得不同而已。年初四，花山各地的舞龙队纷纷从乡下或者县城的其他地方赶来此，纷纷裸着上身舞起尝尝的龙队，在二楼之上外来客或是本地人丢下的无数鞭炮中昂然地穿行而过，那场面相当热闹和刺激，人们正是通过这种勇敢的春祭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往一些习俗渐渐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

多出了十年经历的方洛对这一点感触尤其深，他甚至已经无法对过年如何定义，是单纯的一家团员还是能高高兴兴地玩耍，小时候的理解和此时此刻自然是不同的，那时候可以穿新衣裳，可以满大街地疯跑，同样可以毫无忧虑地玩耍，但是现在呢？

年二十九的晚上，方洛和方明坐在院子里看着老爷子在书房里拿着毛笔书写新一年里的对联，不但有自家的，也有邻居的。

“长大了，过年也似乎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个程序而已。”

方洛有些吃惊方明的感慨。

方明笑了笑说：“别这样看着我，自从你上次让我多看看书，情不自禁就看得有些走火入魔，懂的东西自然也多，感慨嘛，自然而然衍生的产物罢了。”

“真没看出来，你都有诗人的潜质。”

方明哈哈一笑。

逢过年或者中秋节这样团圆的日子，方家全家几代人都会聚集在老宅一起过，方明笑声未停，方奇和爱人就走了进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方洛和方明站起来跟大哥和嫂子作了招呼，给两人搬来椅子，这时炭火烧得正旺，两人也是有点冷，坐下来伸出手取暖。

“没什么，听二哥发挥诗人的忧郁情操。”

方奇是个骨子里严肃的一个人，平时也是少有言笑，但是这时却笑着问：“哦，我倒是想听听，方明，咏一首诗来听听。”

方明无奈地摆手，“我哪会这玩意。”

四人在院子里烤火，其他人则在厨房和客厅置备晚饭，大冷天吃上一顿火锅，是件十分舒坦的事情。

方大磊一家子在晚饭前才到，如今的风雨餐馆已然有成为花山第一风味馆的趋势，临近年关，为除夕夜订桌的客人多得让方大磊心惊胆颤，这不忙活了大晚上才赶过来，就连杨秀兰也要帮忙，别看方大磊是个甩手掌柜，但是他还是会在旁督促，老板卖力，手下的人自然才会拼命。

方子琪进门看见方洛，顿时高兴得叫了一声，笑得跟朵花似，拼命挤进四人围起来形成的小圈子，蜷在方洛的怀里取暖，跟他说今天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或者今天欺负了哪个小男孩诸如此类的芝麻小事，让方洛听来十分有意思。

吃过火锅，大人们坐下来聊着过去一年里的种种事情，方洛和大哥二哥走出院子，沿着石板路往古城深处行进。

方子琪牵着方洛和方明的手，开心地用两人的手荡秋千。

“大哥，二哥，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散步了，感觉还别说，真是不错，有种回到过去的味道，身心完全放松，很舒坦。”

方奇点点头，说：“是啊，转眼间小洛你都高一了，而方明你也算事业有成，而我呢，也成家要立业，这时间跟坐上火箭般，噌的就过去了。”

方明呵呵一笑，说：“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过年晚上的活动吗？”

“怎么不记得，捉迷藏嘛，那时候小洛总是躲得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要不是我和你联手骗他，他没准要躲到第二天呢。”

说起以前的趣事，三个人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方子琪听到捉迷藏，眼睛顿时放亮，抓着方洛的衣服奶声奶气地说：“方洛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的游戏吧？”

方洛一愣，看着她，再看方奇和方明，眼光有种询问，也有冲动的意味。

“好，就当是我们兄妹过年的娱乐活动，玩就玩。”

方奇发了话，那自然成行了，小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自告奋勇让三个哥哥去躲，她去找。

方洛小时候比较鬼精，而且玩得疯，趟着水躲在石桥下或者窜上屋顶，一般很难找得到，如果让方子琪来找人，估计找到第二天都不一定找得到。

“小琪，哥哥跟你找大哥二哥。”

方子琪想了想，点头说好。

小丫头在幼儿园玩得捉迷藏游戏无非是在教室里或者面积小得要死的校园里找人，难度可想而知，她也不笨，方洛要和她一起，那就好玩多了，找人也快。

两人蒙上眼睛大声数了一分钟，然后睁开眼睛，之间巷子里空荡荡的，清晰听得风声若即若离地在耳边响。

然而小丫头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热情，看到一家门口的小猫可爱，蹲下来逗乐它，压根忘记了玩捉迷藏的游戏，还拉着方洛一起跟它玩，等跟小猫咪交流够了感情，却又将心思放在了路边的大红灯笼上。

这次捉迷藏可想而知，方奇和方明自动投降，大冷天地躲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找。

第二天是除夕，苏珊儿一大早就赶过来，方大勇和石秀看到苏珊儿一脸笑容，似乎没有因为苏明春的事情有心理包袱，也稍微放心。

方洛帮忙贴春联的时候，偶然听到父母在房间里说话。

“大勇，明春的公司如今这般境地，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去邕城，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我能有什么办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能帮就帮，要不是如梦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明春的公司会糟糕到这般树倒猢狲散的地步，想当初那些人跟着明春出来创建公司，不就是为了能有个更好的未来嘛，可如今谁能想到，遇到挫折都跑了，这让明春怎么收拾这一个烂摊子，如梦都哭过好几次了，我看珊儿这孩子心里也是憋着，没表露出来，哎，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这次考试都没有考好。”

房间里安静了一下，方大勇的声音又响起：“那小洛怎么办？”

石秀答道：“他都这么大了，也该离开家独立生活，再说爸妈那边也会照顾他，总不能一辈子依靠父母。”

这时，邻居家吵闹的鞭炮声掩盖了两人的谈话，方洛心里留了个神，也没继续听，而是跟着老爷子将春联对齐地贴在大门上。

“老五家，贴春联咯！”

方泉德的声音带着花山特有的山歌调，有些飘，但是确实中气十足，字字都能听得清楚，鞭炮声都无法阻挡。

顿时，古城里贴春联的声音此起彼伏。

自古除夕都要杀鸡杀鸭祭拜祖先，院子里有方大磊从餐馆带来的正宗土鸡，方洛自告奋勇要动手，结果拿着刀割了半天却割不破鸡喉咙，最后需要二伯的帮忙才搞定。

祭拜的时候，苏珊儿回家了，苏明春和柳如梦这次也回了老家。

祭拜完祖先，吃过了饭，方洛和方明去了有间客栈，如今是过年期间，虽然方明一开始是想关门给大家放假休息过年，但是方洛给出了另一个方法，那就是继续营业，而工作人员谁愿意过节上班，七天补助一千五，由于有间客栈的工作人员都是清一色的花山本地人，过年不耽误上班，都选择加班。

两人到总店的时候，人迹冷清，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客人，因为大过年的谁会没事跑来住宿，但是方洛却有自己的想法。

发完红包，方洛将写进笔记本里之前对客栈的一些设施如何有效的改善意见如一地跟方明讲，这都是他后来在回忆之中想到的东西，十年的记忆，并不是想调就可以迅速地蹦出来，总会有些在不经意间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