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老太太的寿日就在兵荒马乱地和前辈从琦玉赶回东京的当天,我只来得及在家里的店面和文子妈妈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就被托付了一路护送寿礼的重任,“鉴于老爷子已经摔过一次寿礼了,”在将我和寿礼捎去手冢宅汇合的途中,文子妈妈摸摸安全封装的象棋盘外包盒,“这回你一定要手脚不离地把东西盯紧了。”
......
仔细想想的话,遇到手冢家爷爷的头一回那位老人家就微闭双眼也掩不住气场压人地询问手冢前辈“老太太六十大寿有什么打算”,在简洁严肃又公事化完全看不出祖孙气氛的对答之后,那位祖父大人显然是还算满意地接受了前辈“为网球大赛做准备很忙去不了”的回答的。再加上明明是寿日的今天早晨前辈本人还在琦玉合宿,就更可以想象到手冢家爷爷对这番突变是多么的始料未及。
可还是不得不去福冈。
于是有火没处发,只能寻死物出气。
手冢家的爷爷也好,被摔和有被摔危险的寿礼也好,确实都很值得同情。然而眼下直接受苦的却是我。
再次兵荒马乱地跟着前辈及其祖父大人从羽田机场出发至福冈再由早已等候待命的司机送至位于筑丰的手冢本家时,就算真的迈出双腿走过的路程并不多,全程抱着过秤5公斤的象棋盘不离手且被手冢家爷爷明显因为心情不佳显得更加灰暗的气场震慑的我,说奄奄一息,也完全不为过。
“国一大人已经有十三年没回来看看了吧,”开口说话的是手冢本家派来的司机,身材瘦小,穿着整洁合体的西装,年纪上看是比手冢家爷爷稍年轻的同辈人,但面对接机来的乘客却显得格外的谨慎和礼貌,让暗想“原来手冢家的爷爷叫‘国一’,还真是和本人气场相合的霸气名字”的我脑海里不自觉浮出了有相似礼仪的旅馆女佣系子的形象,“如今附近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过,当年离开时还只是小小一个的国光少爷如今也长成如此优秀的青年了,这回总算能亲眼看到的老太太也一定会高兴不已的。”
从上飞机开始就弥漫在身边祖孙和我这个不敢随意开口的送货小工间的沉默气氛在平稳行驶的车内头一次被打破,“本家还没到,说客却已经布置上来了吗。”手冢家爷爷冷淡地回应老司机的怀旧,甚至把投向“发生不小变化”的车窗外景的视线也收了回来。
“哪、哪里,只、只是再次见到您心中感慨——”
“你在本家工作多少年了?”结巴的辩解被打断,“有、有四十多年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的司机在表现出明显排斥情绪的老人面前只得选择彻底安静下去,车内又恢复一直延续的沉默直到街道两边的建筑渐渐稀少司机转动方向盘拐进了一边是围墙一边是草坪的狭窄小巷,“不从正门走吗?”手冢家的爷爷才再次开口。
“因为是老太太的寿日,正门口有不少打探消息的记者和警察,走偏门比较不引人注意。”这回司机完全没敢多话地回答道。
车沿着围墙缓行,一直开进了铺着白色砂砾的日式庭园:修剪整齐的云松围绕在和式木建筑的阶梯旁,堆着奇巧石块的池塘边架着滴水醒竹,竹筒水满就会敲击石块发出轻响,整个庭园的气氛显得严肃又充满禅味。
司机鞠躬退后立即就有同样穿着整齐合体西装的人出来引路,“麻理子大人等候多时了。”
跟着低头不语的引路人,我缀在手冢家爷爷和前辈的身后,提着象棋盘走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走廊两边是几乎望不到头每扇都一模一样的纸拉门,头顶是空荡高悬的木制房梁,如果碰到相对的拉门打开贯通的房间甚至可以直接无碍地看到庭园里的云松。远处的房间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动交谈——轻易穿透重重纸拉门的人声就不说了,多人脚步的震动也通过木地板传导而来。
虽然我自己家也好,手冢前辈家也好多少都运用了和式装修内设,但像手冢本家这样除了外围墙几乎看不到水泥混凝土材料的袭古宅院还是很珍奇的,是有历史的建筑也说不定。不过,还是以前说的,虽然达到了通风透气的目,但隔音效果就完全没有,光在这样的地方走着就给人一种被人看光听光、秘密无处可藏的空旷感,“都是贺寿的来客,”手冢家爷爷也朝有动静的方向看了一眼,引路的工作人员立刻停下解释,“您要去见见吗?”
“不。”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完全把自己当主人家的建议,手冢家爷爷不理会地朝反方向拐过去。
到底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必对地形还是很熟悉的,我吃力地跟着“咚咚咚”大踏步仿佛以此表示不满的老人,“我来。”手冢前辈伸手就要接过装有象棋盘的方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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