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唐申这丝抽得够久。
他本就不喜欢喝药,一次两次还能忍受,天天吃就会忍不住地找理由拒绝服药。加上时值盛夏,怕热的他经常在夜间休息的时候因贪凉而偷偷扔了被子睡觉,最后果断着凉,这病就好得更慢。
所以,看榜这事,是由唐寅带着高福和永禄去的。
榜单前人山人海,时常会有人大叫着:“中了!中了!考中了!”或有人大叫:“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怎么会没有?”
得中的举子们,有人欢喜得欢呼雀跃欣喜若狂,没有考中的考生中,有人悲伤得唉声叹气痛哭流涕。甚至一个中了的举子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疯了一般地冲过了唐寅身边,而另一个没有考中的直接就要往河里冲去自尽被人死死拉住。
这些情景让一贯从容自信的唐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加快速度靠近榜单。只可惜那里人太多,唐寅一个文弱书生想要挤进去实在是不容易,远一些踮起脚尖却又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急得唐寅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高福就说:“大爷,您去那边的茶铺里休息下吧,我和永禄去看就行了。”
唐寅看着眼前的汹涌人群只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心中有些焦急但也无奈同意了两人的提议,点点头转身去茶铺里耐心坐着等两人的消息。而安排好唐寅后,高福和永禄就一头钻了进去,虽然人多,但两人见缝针也很快就到了榜单前面。
唐寅的名字太醒目了,两人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约而同地大叫了起来:“大爷中了头名!”
唐寅中了解元,高福喜得不断大叫着就冲出去给唐寅报喜,永禄则转头开始寻找自家二爷的名字。二爷这次病得这么厉害,还不知道在里面考出个什么结果。但找了一会,在中间偏后一些的名单上找到了唐申的名字,永禄放心一笑,又在榜单上前后看了看,记住了几个要紧的名字后这才挤了出去。
茶铺里,唐寅知道了消息,正激动得满脸通红,站在桌边一手扶着桌角,另一手紧紧攥着扇子,全身发着颤。远远看见永禄跑来,立刻迎了几步过去激动又不安地问:“永禄……真的……真的中了?”
永禄笑着行了一礼:“大爷,中了,您中了头一名!解元呢!”
唐申在病床上得到了消息,满意地笑了笑,安排杏娘和永禄准备礼物和红包,留着打点和送礼之类的。
永禄走前说:“二爷,奴才看了,祝家大爷中的是第三名。”
唐申愣了一下,抬头问:“第三?那第二是谁?”
“奴才认字不多,只知道是一位姓徐的公子。”
“徐?”唐申想了想,用手沾水写了三个字:“徐祯卿”。然后指给永禄看:“是这字吗?”
永禄记很好,看了立刻就点头了:“是了,就是这三个字。”然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笑着说道:“奴才不认识后面两个字。不过,二爷,您怎么知道的呀?”
唐申点头:“他挺有名气的,略有耳闻罢了。你既然知道自己认字不全,那就加紧认字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举人,你身为我的贴身奴才字都认不全也未免太难看了,回去把《千字文》抄上五遍,一个月后给我。”
“什么?爷,二爷,您饶了奴才吧!”
唐申打发了永禄,只觉得头晕脑涨,暗恨自己这虚弱得和林妹妹有得一比的身子。养了这么久了,就是头猪也养出膘了,偏偏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对自己生气,哼了两声,翻身就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祝允明第一时间知道了乡试的结果,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得到头名的原因。简单地说,就是他的策文写得太激进,没讨到好。而第二的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叫徐祯卿的,则是因为写了一首好诗得到了这么特别的名次。倒是唐寅,因为诗词意境优美策文见解独道而稳扎稳打地成为了解元,倒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毕竟已经考完了,名次也不错,总得来说让父亲很满意,不再对他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也答应他自己高兴随时可以回京城去了。祝允明像是顺利完成了一项任务,准备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趁着这些时间好好培养下与唐寅的感情,然后再让唐寅和自己一同进京去参加会试。
会试都是在乡试的第二年,而且是二月份。冬天并不是赶路的好时候,尤其接近过年。所以要参加会试的举人们都是在乡试刚刚结束后就动身的。早点到自然也是好处多多的,所以即使要花上大半年,举人们也是极为重视地提前出发以做好万全准备。
祝允明对京城极熟,只要不迟到什么时候出发对他来说都没关系。不过唐寅家不在苏州,所以他至少要回家一趟,这一来一回就必须马上动身去京城了。自己可以等一阵,然后接他一起上京,到时候就让他住到祝府去,这朝夕相处的,肯定花前月下近水楼台那啥啥的,对吧,你懂的。
咳,现在不能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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