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说如果请不了假就不用回。阮捷哪会不回,老爸消沉那段时间是他照顾过来的,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如何扛起责任,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即使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对阮捷的成长也没有造成多少无可挽回的负面影响,爸妈为他考虑了太多。现在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老了,难免伤感起来。
出机场直接叫出租,到了镇上咬牙付过钱,给老妈打电话,把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当晚就回了,得知是坐的飞机,淡淡责备了几句。从C市到这边高铁很方便,的确没必要买高价机票。
老妈让他直接回家,阮捷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要求住院吗?”
“又不是动不了,家里离医院也不远,我上班呢,不方便照顾。”
阮捷背着个双肩包爬上单元楼。最后一次回来是去年寒假,有些远了,靠近家门心里有些雀跃。不知道哪家的熊孩子在对联边的墙上踹了两只脚印,阮捷盯着看了一会,打算进去拿抹布出来擦了。
自己拿钥匙开门进去,父母都在客厅,电视停在当地电视台,播着本土方言演绎的家庭伦理剧。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阮捷先接了杯水,再往他爸身边一坐,“您真行,下个楼也能摔了,小时候我摔了还骂四肢不协调呢。”
出乎意料的,老爸没笑。
阮家家教宽松,阮捷怕妈,但也敢变着法子在安全线附近作死。而对阮玉辉就没多少顾忌了,阮玉辉其实也经常揍儿子,但阮捷也不知是比别人多长了几层皮还是怎么,揍了也不长记性,更不记仇,父子俩嘻嘻哈哈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阮捷把老爸仔仔细细打量一通,并不见病态。
以前要挨揍时候他也会观察父母的神态,也算是总结出经验来了,阮玉辉眼底有薄怒,然而顾筱却神态如常,不像是要责怪他的样子。对于揍他这件事,父母向来是夫妻同心的。
太反常了。
联系到陆之瑶说的事,忽然有些害怕。
顾筱拍拍他的肩:“大晚上还又跑机场又坐车的,赶快冲个澡睡觉去。”
阮捷也不敢问老爸到底伤没伤到。
他又回头看阮玉辉,后者似乎也没有反对顾筱的意向,阮捷搓搓在外面栋僵的手,道:“那你们早些休息。”
提起背包就回了屋子,拿了干净短裤和睡意立马奔浴室。以往他回家,书包放下头一件事就是坐下和爸妈侃侃学校里的奇闻异事,高铁上的所见所闻,不说个尽兴是不会睡觉的,今天却怂了。
想给郑北林发条信息问问他的猜想,又打消了念头。
也不能找家长似的什么都找郑北林,何况现在的麻烦是货真价实的家长。
37
洗澡时候手机响起来,郑北林的电话。阮捷关掉花洒,接通后说在洗澡,挂掉,风风火火打了沫再冲去,随意套上睡衣,大声朝父母喊了句睡觉了,回房间把锁带上,开空调,躺上床,拿出手机回拨。
像是一直等着似的,才拨出去接通了,郑北林开口就问阮玉辉的情况,阮捷猜不准目前的形势,怕他着急赶过来,也顾不上之前说好的不能有所隐瞒,含糊其辞把对方唬过去了,又说过两天就能回去,便断了通话。
外面开始下小雨,阮捷把空调调高几度,汗都出来了,没办法只好调回去,翻几次身又觉得冷。反复折腾几次,那么一丁点睡意也被耗了精光。身边缺了个人,总是哪里不对。心里又怕,就好像小时候某次考试成绩忽然一落千丈,不敢向家里说,却忽然要开家长会时候的心情——也不尽然,比那时候还要怕。
刚知道自己性向时候他是没那么恐惧的,迷茫很短暂,总觉得未来总能有解决的办法。也许是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无知者无畏,但现在只要稍微设想可能的结局,就觉得心都要被掏空——不止,血都被放干,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和皱巴巴的皮。
冷静。
他告诉自己,冷静些阮捷。
C市和老家天高路远的,父母哪里来的机会监控他的生活?李和安、裴歌、方季,哪怕是樊羽都没有机会接触他的家人,陆之瑶更不可能向家里打报告,根本没有理由,除非郑北林家……郑北林家。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脚心都是冰凉的。
他想起郑伯母那双眼睛,眼角上挑,高傲的吊梢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翻身起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热汗冷汗把整个身子浸得黏糊糊的,他拉轻轻拧开房门,朝浴室走。客厅已经黑了,主卧房门紧闭,和外面的夜幕一样的岑寂,他多看了两眼,松一口气。
冲澡时候脑子里接二连三的冒出些以往看过的鬼故事,汗没了,鸡皮疙瘩上来了。加快速度洗干净,熄了灯脚步生风地往卧室赶,莫名其妙的,从来没这么胆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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