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鸣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和张世荣接触,对他们家人的个性和架势其实早有觉悟,他知道这个老头不是妖怪胜似妖怪,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随便应付。不过张世荣却突然带着慈祥的微笑一扭头,盯着耿鸣的脸看了一会儿,热情中带着嘲讽说:“这么多菜,快吃吧,使劲吃,随便喝!他可有钱了--”说完还用筷子指了一下张仲文。
张仲文七窍冒着看不见的青烟,无奈地也下了筷子。耿鸣等他们父子二人都有东西吃到嘴里去之后,才压抑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小心地夹了一块石锅上的碎肉。张世荣哼笑一下,知道这孩子有家教知道当着长辈做客不露羽毛,便用筷子大方地夹了两大块肉,塞进耿鸣的碗里。耿鸣不是一个虚与委蛇爱套辞令的人,只是感激地点了点头,便适当地提高了速度大方地吃了起来。
这个行为让张仲文脸色更加淤青了;在他的一生里,如果张世荣在饭桌上用筷子对准自己,那么就一定是敲他的头。不过当他咬着筷子看着耿鸣的大嘴吧唧吧唧地吃东西,心中暗喜:这种吃饭发出声音是张世荣认为最没教养的行为,而耿鸣的厚嘴唇简直就是两个天生的快板,估计就算他再怎么装腼腆也都无法在客观上消掉这种基本在全世界文明社会都认为是粗鲁不雅的声音。
张世荣眯眼看着耿鸣吃了一会儿,悠悠开腔:“耿先生身体真好,吃饭香,是个有福气的人。”
张仲文欣喜地等待这个先扬后抑的讽刺转折,但是张世荣却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在嘴里,也吧唧吧唧很有滋味地咀嚼起来--好像还在和耿鸣比谁的声音大。张仲文瞳孔快要爆炸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辨识了很久确定这不是什么不知死活的妖怪变成张世荣的模样来羞辱自己,然后一口就把筷子咬掉一截,牙齿碾碎木头,混着毒水咽了下去。
“我最近看了一个养生专家写的文章,说吃饭的时候用力咀嚼,且配合有节奏感的唇音,能够促进消化带动气血运行。”张世荣很享受地抬起头,宣扬起他从小报上看来的生命真知。
“嘿嘿。张叔叔您今年有五十岁了吧?”耿鸣用一种困惑不安的眼神看着张世荣的头发问--他非常非常会演,他知道这个时候盯抓住阿谀目标的生理特征,做出一种怀疑和审视的表情细节;而千万不能表现出明显的赞赏和惊讶,越用严肃显示自己的无知与没见过世面,对方就会越相信自己认为他年轻。
“Yeah, keep on boasting. He will pay the dinner.”张仲文傻笑着呢喃一句。
结果耿鸣和张世荣集体厌恶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耿鸣开始吹捧张世荣保养的好,他竟然知道张世荣喜欢别人奉承自己的头发。张仲文呆呆地听着,心里狂嚎:那是染的!染的!染的!!这么假的颜色连半个月没台出的小姐都不好意思说青春健康,妈逼你睁眼说瞎话的技术真好。
耿鸣撅着满脸是毛的脸虔诚地请教了张世荣的秀发护理方法,于是张世荣把放在他家厕所里的一本妇女杂志上的美发经验循循善诱地背给了耿鸣听--然后他们俩碰碗饮酒,好像都在祝福各自那被天谴神罚的毛发。
再接下来张世荣开始盘问耿鸣的出身家世了。
“我爸爸和妈妈都是搞水利的,我妈妈是做岩土工程的,我爸爸是做地下水工程的。他们俩六十年代下乡到了陕北,我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我爸本来可以回城,但是他不肯走,且他说他学的就是这些给老百姓凿井修渠的技术,他要留在乡下,陪我妈,让那里的乡亲们能喝上干净的水,不再靠天吃饭。我还有一个哥,但是十几年前也遭遇了点儿事故,没了。”
耿鸣挺直了胸膛,非常高傲地用主旋律的风采对张世荣说。但是还没等张仲文阴阳怪气地出言揶揄,张世荣喝了一口酒,喋喋怪笑着说话了:
“嘿嘿……你们家乡的人真幸运,有你父母那样的人才为百姓造福。你知道么,我们老家也算是农村,可愚昧了,我们应对洪涝灾害的方法就是,咳,修庙!那个庙可漂亮了,水泥的呢,红梁黒瓦,小门小户的,就在公路边上,经常有人半路停车拎着裤子跑过去……”
然后他乐不可支地看着张仲文,鱼尾纹上扬,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耿鸣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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