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忍无可忍,回家的路上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平安之余也发发牢骚。
老爷子听了来龙去脉,慢悠悠地说:“既然不能不做,就尽量最好。如果有任何需要留文字记录的地方,要你自己写,你只说事实,别人写了要你确认,每一个字都仔细读。”
宁桐青被新馆和旧馆两套不一样的藏品编号折磨了一周多,听到自家老子不紧不慢的话,好半天才把哽在喉头的恶气重重咽下去:“……没有要我们写东西。”
“那就做事吧。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也不要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不是什么大事。”
“那什么是大事?”
“凡是还能让你发牢骚和脾气的事,都不是大事。”
宁桐青无可奈何地笑了:“爸,您这功力我是修练不出来了。”
宁远似乎在电话那边也笑了一笑:“我没什么功力,诀窍就是只说事实。从长远来看,这四个字不会让你吃亏。”
“你儿子眼下都熬不住了,不敢想长远了。”
但这时他心里的烦躁之气已经散去不少,语气也不知不觉轻快起来。
“你从小到大学业没遇到逆境,顺利惯了,从这件事里学一学怎么处理工作和人事上的问题对你也好。”
“难度太大了吧……药下得可有点猛。”
“是很难。”
宁桐青本来也是随口抱怨,还有一点向老爷子撒撒娇、卖卖餐的私心,没想到会从宁远那里听到这三个字。他的后背一下子绷紧了,足足静了三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就带上了努力修饰过的轻松:“……那倒也没有。”
“再难,也没有回头路。这是你早晚要学会处理的事,早比晚好。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多给家里打电话。”
宁桐青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知道了。真没事。照我们现在这个进度,年底说不定就查完了。”
他故意挑了点查库时有意思的事情说给宁远听,比如在某个库房里翻出个蒙了尘的盒子,同事一拿,盒底直接掉了,各种年代的印章摔了一地,里头不乏田黄和寿山,全给摔了个四分五裂。同事以为闯了大祸,没想到捡起盒子里一张泛黄了的纸条一看,三十年前已经摔过一次了。
说时他想起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又笑起来,常钰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桐青,你可要自己小心,不要受伤了。”
宁桐青都不知道妈妈也在边上,心里嘀咕了一句老头子也不给个暗示,赶快说:“人要受伤真不容易,好多人盯着呢。”
“贫嘴。我一直在听你们这通电话,我没什么别的要说了,就是管住你的嘴,别瞎议论。”
“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常钰一顿:“……如果有人受到不白之冤不在此列。那是要说话的,得罪人也要说。”
“得了,这下我又不知道我在我亲妈眼里什么形象了。”
这次常钰没有教训他,只是在电话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让宁桐青心尖为之一颤,他用力地眨眨眼,赶快接上话:“爸、妈,我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说了。”
挂掉这通电话后宁桐青握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思前想后,还是再给简衡打了一个。
他眼睛痛得发胀,索性把车留在了博物馆,打算步行一段再打车。这次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简衡的声音带着没掩去的睡意:“桐青,你怎么了?”
宁桐青这才意识到已经太晚了:“糟了,我才下班,时间过糊涂了。要不你睡吧。”
“别。我都醒了。怎么才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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