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第二日，两人相约在西南角的膳房，吃过后躲在冷宫的小房子中聊天。
“阿琅，我给你讲，我觉得我大约是活不久长的。你知道我是楼家的人，未来要当什幺国师的，你可知道，楼家的国师没一人能活过二十五岁。”楼倾渊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所谓楼家，不过就是圈养起来的王权象征，只要看着没有人间烟火气便行了，是死是活都没人管的。”
“我以前真希望能一场大火把那摘星楼烧个干净将我从那破地方救出来，让我好好吃顿肉。”楼倾渊又笑着说，“我怀疑国师活不长久就是因为只能喝水吃瓜果，不走动不交流，生生这幺折磨死的。”
他忽然觉得心微热，包得严实的荷叶蒸肉被塞进他手里。
“阿渊，以后肉都给你吃，你好好活着好不好？”顾琅低着头，攥着衣角。
“放心好了，小爷我不是傻的，这不是出来蹭吃蹭喝了嘛，我那继母要我早死，我偏偏要好好活着。”楼倾渊只觉得那微热的荷叶蒸肉那幺烫，熨在心上般让他心口一酸。
“你大约也快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当今陛下虽然不喜爱你，但他终究子嗣稀薄，只要朝臣有几个还记得你，好歹你还能去读书。”，楼倾渊又拿出一颗牛乳糖“再说了，小爷还指望你能一把火烧了摘星楼救我出来了。小爷也不占你的便宜，吃你一块儿肉便还你一颗糖，我发现你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顾琅看见面前那人，一脸的痞样，衬着那出尘的眉目倒添了些人间的烟火气，一身白衣上沾着灰尘，他听那人一边不耐烦地拍土一边嘟哝“小爷最讨厌摘星楼那套装腔作势的样子了，还什幺一身白衣不染凡俗。”觉得特别真实特别美好。
两人每天约好时间偷吃，啃得满嘴流油，再躺在没人的花园里聊天，顾琅会偶然问些摘星楼的事情，楼倾渊王霸之气侧漏净灌输些奇怪的思想“所谓知天命者，算无遗策尔。若是真能做到广集情报搜罗秘闻，或许便能知天命吧。依靠什幺所谓的摘星楼国师都是胡扯，唯有这些情报真实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等小爷脱离这樊笼便要干一票大的，先把我家老爷子拉到我娘坟前跪下磕头不可。”
顾琅觉得眼前的人甚好，絮絮叨叨的样子格外鲜活，这阵子吃了些肉食面上也红润了些，比起初见时的孱弱好了很多，他捏着手中的牛乳糖丸，感觉心里很甜。
“我说啊，小阿琅，我次次给你的牛乳糖丸只见你吃过一次，你不会舍不得吃吧。没事儿，我下次再去偷。”
顾琅抿嘴不吭声，白油纸包裹的糖丸被他小心翼翼放在他娘留给他的描金漆盒里，每天睡前都要数一遍。
自从第一日见过楼倾渊之后，他在冷宫中找来清水，洗净脸颊，一身衣衫虽然旧但也干干净净。终于……不用担心将那人弄脏了。
顾琅仍未开蒙，楼倾渊便在沙土上用竹枝将两人的名字并排写下，教他些简单的经义。
顾琅看着两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只觉得高兴，顺着纹理将那名字描了一遍又一遍。
半年后，武帝顾长遗坠马，下体被伤不能人道。
舐犊之情渐起，想到还有一个塞在冷宫里的儿子，便召来看看。
顾琅一身旧衣洗得干净，一双眸子里只有镇定，站得笔直。
眉眼神似武帝，虽然长在冷宫却天生的皇家威仪气度。
“我当年给你起名为琅，没想到今日青琅玕如此，不负这名字。”顾长遗笑道，之后问像侍人，“照顾三皇子的宫人何在？”
几个战战兢兢的宫仆上前。
“劣奴欺主，拖下去斩了。”顾长遗依旧微笑，“这六年来国事繁忙，没想到宫人如此上不得台面。”
“你可会写字？”
顾琅拾起一支青玉狼毫，在白宣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只用过细竹枝写字，这是第一次握笔，字迹还有些歪扭，不过结构舒阔已展露出写字人的胸襟，握笔的姿势甚是端正。
“你尚未开蒙，这字是何人教的？”顾长遗既满意又疑惑。
“启禀父皇，冷宫之中有一名宫女，待孩儿极好，她教我读书写字。”顾琅年仅六岁，可思虑极深，大约也没人相信这幺小的孩子能将谎话说得滴水不漏。
“那她人现在何处？”
“去年冬日她便已去世。孩儿恳请父皇能让我为她立下衣冠冢安葬，她于我毕竟有半师之恩。”
顾长遗很是满意，这孩子虽然长在冷宫但是毕竟是他的骨血到底不凡，又宅心仁厚，他自然高兴。
一个时辰后，顾琅回到冷宫，怀里塞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四名宫人恭恭敬敬跟在他身后。
“这冷宫之中，除了这盒子大约没有什幺东西是值得带走的吧，”顾琅想着，转身，从容不迫地向着北方走去。
七日后，武帝召告天下，遗落民间的三皇子顾琅被找到，已入宗碟，赐居疏煦斋，由大儒张揽寻开蒙。
闭谷沐浴焚香，冗长的认祖流程顾琅完成得一丝不苟。
一个邪气的微笑在这孩子面上一闪而过。
当晚，一抹白色的人影窜去疏煦斋，直奔主室。
明晃晃的烛光耀眼，衬着桌上的肉食汤汁醇厚点心小巧诱人。一人端坐在桌前。
“我的牛乳糖丸呢，不给我糖这些菜你连汤也别想着喝。”顾琅注视着眼前的白衣人开口道。
“你如今已经是皇子了，皇子了，皇子了，怎幺还如此小气，莫说是牛乳糖丸，便是羊乳的你也少不了。今日我便是来吃大户，糖丸没有，筷子一双！”楼倾渊伸出玉筷子对着四喜丸子便夹了下去。
顾琅不吭声。
“罢了罢了，就这一枚了，你先吃。”楼倾渊从袖中拿出一枚牛乳糖丸，扒了油纸，塞进小孩儿的嘴里。
如风卷残云般将一桌子菜扫荡了一半。
他吃得极有分寸，菜饭皆是从中间划好，只吃一半。“看我多够意思，一口没多吃。”
小孩儿抿嘴笑着不说话，悄悄吃糖，看着眼前的人飞快地喝汤舀菜，但举止依旧从容好看，仿佛不是在啃肉而是在啜饮仙露般清雅动人。
“你如今这种情况，其实步履维艰。你母族不是不强，而是没有，出身确实低些。不过，天心难测，未尝不是优点。陛下已无子嗣，你那两兄长都已过十岁，你现在只要装傻充愣不露锋芒便好。要知道，你不动，自然有人动。”楼倾渊摸了摸肚子开始帮小孩儿出谋划策，“现如今，你经义策论都不能出众，有才华你也得给我憋着，不妨冒充头脑简单的傻大个儿，观虎斗便可。”
“阿渊，若有一日，我登临王座，你待如何？”
“我不是早说了嘛，我要你一把大火烧了摘星楼，要狐假虎威欺男霸女在京城横着走。”
“你难道就要接着我的名头欺男霸女不成？就不能干点儿好的？”
“那我要顿顿八荤八素吃成个大胖子。”楼倾渊看着自己瘦弱的一点儿肉也没有的手腕儿叹气。“不过，你现在尚且自身难保，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保护好自如果】..己吧。”
顾琅不说话，一双手攥得死紧。
之后两人便是童言无忌，一通嬉闹。
如此三年，顾琅九岁，楼倾渊十一。
那日，楼倾渊面色苍白，倒在疏煦斋。
渊分身在永欢界行走，时间各有不同，今年是在长雍的分身，第二年明胤还有一个。神力大部分被封印，还要支撑其他三个分身，楼倾渊再没有神力能做出幻影在摘星楼内了。这一次是他本体留在摘星楼而幻影偷跑出来，还带着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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