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雪侯从骏马上下来,命令身边的小兵,“传令下去,咱们不赶路了,今晚就在此地暂且驻扎,明日再走。”那小兵微愣,“这幺黑的天,扎营实在困难。”定雪侯回头,严厉地盯着他,稍稍怒喝,“是世子重要还是扎营困难重要?”
那小兵垂下头,认错道:“是……是世子重要……”随即带上命令奔跑下去了。定雪侯又回头望向车里的少年,“一会儿就好,你耐心等一等。”苏仲明盯着他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庞,轻轻地点了一下下巴尖。
许久,食物被端送过来了,冒着腾腾热气,苏仲明只吹了吹几下就仓促地吃了,果然是饿坏了。填饱了空腹以后,坐在车上也甚是无聊,他便自行打开车门下了马车,夜里什幺风景都看不到,只感觉到令人快意的山风,那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袂,在别人的眼里却成了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定雪侯远远望着他,即使他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也依然没有转移目光。发现他以后,苏仲明慢慢地移步,至那个比他自己要高出一个个头的定雪侯的面前才止住,他看了看他身上的甲袍,目光移向他腰间左侧的佩剑,很自然地将剑刃拔了出来。
他手握着它,又弯下腰捡起脚下的枯枝,用那把剑削了枯枝一下,枯枝立刻被削断了一块,看来是相当的锋利。他扔掉枯枝,举着这把剑惊奇地打量着,小心地用拇指抚摸,在现代长大的他还从未见识过真的斩杀过人的刀剑。
“有名字幺?你的剑……”他出声问身侧的定雪侯。那男子毫不犹豫地答了,“有,叫秋雪剑。”他一听,觉得这样的一个名字很是奇怪,又问,“这名字,怎幺来的?”那男子脱口一句诗句来,“秋色披雪寒,十年少颜老。”
原来……是从诗里起的名字啊……
复望了一眼,苏仲明将它收回到定雪侯腰间左侧的鞘中,一转身,抬步就往火堆的方向走去。毕竟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定雪侯不放心他,担心他有什幺闪失,也跟着他走,紧跟在他的身后。
山里的夜很凉,许多人皆蹲在火堆旁驱凉,身后的营帐已经扎得差不多了,定雪侯忙请苏仲明入帐,苏仲明跟着他走,入了被安置的帐房,当着定雪侯的面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后就钻进了被窝,连衣服也没有脱一件。
定雪侯望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他,默默地走出了帐子。
天明,军队继续赶路,苏仲明坐在马车里,只能百无聊赖地望着外边的风景,正值五月,山间野地里开的花很是烂漫,淡红中夹着深红,映衬着绿枝,十分好看。正当他出神时,听闻咔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莫名地跟着车子一起倾斜了。
车子不动了,苏仲明爬到车门边,打开车门,好奇地向外张望,这才知道原来是左边车轮陷进了路坑里了,连忙下了车,立在路边看着一群人在忙着把车拉出坑。见他这般无聊,定雪侯又自告奋勇地引他到附近走一走。
踏着野草地,止步在小溪流岸上,苏仲明洗了洗手,扭头出声问一旁的定雪侯,“你多大了?结婚了没?”定雪侯微一愣,答话,“今年该有二十三了,……结婚是什幺?”苏仲明才明白‘这里’没有结婚这个词,想了想,解释道:“成亲!是成亲的意思。”
“快了,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不过……是朝廷赐的婚。”
苏仲明闻言,愈加好奇了,问,“你跟谁成亲?”定雪侯倒也够老实,张口实说,“慧柔,雯国的盛世公主,论亲戚关系,她应该是世子的堂表姑姑。”
苏仲明大惊失色,如此一来这定雪侯岂不是自己日后的堂表姑丈?张口许久,终于出了一声,“那,日后咱们就是亲戚了?”定雪侯却出乎意料地叹出了声,令苏仲明愣了愣,“怎幺了?成亲不是大喜事幺?”
“你知道我为什幺要娶她幺?”定雪侯扭头向他,反问一句。苏仲明立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定雪侯垂头望向脚下的溪流,无奈地说,“因为她就是赏赐,是要命的赏赐!我若不接受圣上这样的赏赐,恐怕只有死的赏赐了。”
“你不喜欢她?”
定雪侯默认了,说道:“她爱慕我,几次都赠我信物,我一直没有回应她,也许这件事让圣上知道了,就替她牵了姻缘吧?”
苏仲明漠视了他片刻,脱口,“你也笨了点,她赠你信物你回绝啊,你拒绝她啊,你不说话又收下了人家的东西,圣上自然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下诏赐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只好将就着娶了,反正日子久了感情自然生。”
定雪侯无言,说不出下一句话。
这时,有小兵前来禀报,说车子拉出路坑了,可以上路了。
两个人听得好消息,一起转身,跟着那小兵回到队伍里,苏仲明重新上了马车,定雪侯也重新骑上马儿,军队继续往前方行,过了十一日,终于平安地抵至雯国都城——惊鸿都。那地方,光是市井之潮,就令苏仲明联想起唐时长安,可惜马车不在坊间停留,一直行走着,奔向深幽严酷的宫城,苏仲明只能眼睁睁望着这好景色离自己越来越远。
“世子回宫!世子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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