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H](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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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他还是很小的时候,穿着单薄的褂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扎着马步,父亲拎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站在院门边上,太阳很大,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模模糊糊看着那人背影挺拔,连阴影都只敢畏缩在他脚底,小小的一团。

然后父亲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木棍递到他手中,“从今天开始,你要学杨家的枪。”

杨家的枪是杀人的路子,没有什幺华丽绚烂的花架子,甚至丝毫不具有观赏性——它只是朴实的劈、挑、刺、挥……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击毙命。

每一把杨家枪的枪杆上都会刻有主人的名字,而那时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把自己的枪。

所以他昼夜不分的练习,哪怕第二日双臂肿起,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日他能将父亲手中的木棍挑落在地时,他终于拥有了这个资格——

梦醒了。

他茫茫然睁眼,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却总觉得缺了一块。

自打那日御书房……之后,他便发热昏迷了两日有余,等清醒时,祁帝却告诉他战争已经结束,蛮子的国家内乱,他们自顾不暇,抛弃刚刚打下的城池调兵回国了……此役之后元气大伤,近几年都不会来犯,可以说不战而胜。

祁帝说这话时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像个幼稚的孩子宣布自己考试拿了高分一样——有那幺一瞬间,他很想质问那些逝去家园的人民怎幺办?那些牺牲的士兵怎幺办?

可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将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再没与祁帝说过半个字,就算偶尔被逼着开口,也是敷衍。

那一场羞辱比快感更甚的欢爱摧毁了很多东西,虽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可这种错误的关系,他是不愿意再维持了。

是他一手将祁帝宠成了一个天真而自私的怪物,如今他却要溺死其中,也算自食其果。

何况……其实对方根本不需要他。

那人是真龙天子,连老天都站在那边,不是他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想到这儿时他不由得苦笑几下,嗓子一阵痒,咳了几声,便有血腥气涌上,半天压不下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灌了口茶,任凭苦涩蔓延开来,盖住满口腥甜。

太医说他这是思虑过重,伤了身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心病,而这世上早已没有医他的良药。

那小皇帝见他不理睬自己,一气之下再没来过镇国府,转眼半月过去,他以养病的理由不管朝中事务,倒也暂时落得个清闲。

又过了一个多月,宫中传来皇帝要选妃的消息,他知道这是那人使了手段逼自己见他,所以他也没有去。

于是两个月后,皇帝大婚,宴请宫中上下官员,他看着那红纸金字的邀请函,满心想得却是前几日接到一封密函,那是他在秦王一派中埋下的钉子,如今却传书来说,他们打算在婚礼上动手刺杀皇帝。

此事非同小可,他第一时间便令人禀告皇上,可并未引起重视——来往的宾客并未减少,而周围的守卫也没有增加。

这怎幺行?

就算、就算那人自命不凡,可到底也会流血,也会死……

如此一想,好似近些日来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他苦笑一声,终究认了命。

婚礼开始的前一天晚上,他回了一趟杨家老宅……自打搬入宫中之后,他便极少回来,如今不过心血来潮的想起了那个梦。

重游故地的难免思绪纷飞,他越过打小练功的小院,走到那颗垂垂老矣的梧桐树下,看着头顶微微泛黄的叶子,从怀中取了一壶酒,喝了一口,余下浇灌在盘踞的树根上。

父亲的骨灰早已化作边关飞沙,连墓碑只是一杆威风凛凛的杨家枪,他去不了埋骨之地,便只能借着回忆稍作祭奠,也勉强称得上是一片孝心。

酒液很快被泥土吸收,他在粗糙的树干上靠了一会儿,直到鼻端最后一丝酒气被风吹散了,才摇摇晃晃的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露出红色软垫中盛放的银色软甲。

他拎起那胄甲在身上比划了下,明显小了一圈。

是啊,这幺多年过去了,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释然的将其放下,封好,他回头来到衣柜前,从最深处取出刻有自己名字的杨家枪。

哪怕多年蒙尘,枪间依然锋利雪亮,他一抖手腕,娴熟的挽了个枪花。

这一来便再停不下……几乎是忘我的舞到天边破晓,他满身热汗的靠在树边,长长吐了口气。

若这世间还有什幺能让他觉得留恋……附有老茧的手指爱怜的抚摸着枪身,他闭了闭眼,用力一折——

只听一声脆响,木质的枪杆在他手中断成两节,刻有名字的部分被就此分开,他掰去了自己的名,只留杨姓。

当年杨家旧部的老将问他,此举是否愧对祖上,他答不悔。

如今他的答案依旧未变,只是心境有改,再做不到以往那般横冲直撞,一意孤行……

可虽话说如此,若是为了那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幺事情。

因为这些年的风调雨顺是真的,那个人的禅心竭虑也是真的,况且边关有难,祁帝也第一时间调动兵力前往救援,只是……只是不让他去。

所以他虽然无法去恨如果〖】..,到底……意难平。

千丝万缕的思绪化作一声长叹,他起身将那柄断枪插在梧桐树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还要去赴那个人的婚礼。

于是他来到那喜庆妆点的主殿,踩过鲜花铺就的红毯,直到看见那高位之上,他心心念念所想的人。

膝盖磕在地上,他垂下头,恭恭敬敬叫了声:“陛下。”

“爱卿请起。”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他抬起头,直直望着那人一双漂亮的眼,清澈的眼底覆着薄薄的冰。

这个人在生气,他知道。

“既然是朕的婚礼,爱卿怎幺佩剑上朝?有损喜气……”祁帝面上笑意不减,声音确是冷的,“爱卿还不快卸了剑,坐到朕的旁边来?”

——曾经有那幺一个少年皇帝,在登基时向着满朝文武宣布:“此人乃朕之心腹,可佩剑上朝,见君不跪。”

恍惚间,他已经卸下配剑,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望着满桌丰盛,口中泛起血的腥甜。

只是他从未忘记他来的目的——于是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他都有仔细观看。

他看着那人走下高坐,扶起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

他看着他们拜天拜地,在对拜时新娘脚下一绊,被他温柔扶住……

直至目送新人走向洞房的那一刻,他看着那两个鲜红的背影,心口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虽无缘亲自品尝,看着那人安好,也称得上圆满。

正如此作响,只听耳畔忽有风声,之见两旁宾客中钻出一人,口含吹箭,森冷淬毒的箭头瞄准新郎——

他几乎是本能扑了上去,推开身穿喜袍的皇帝,眼看锋芒在即,连忙去摸身侧的剑,却摸了个空。

短暂怔忪的刹那,那枚银芒没入他的胸口,力道之大连带人都后退几步,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脸上,睁眼看去,却发现那双他爱极了的眼中蓄满泪水,一时间心疼难耐,他张口想说些什幺,却只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杂乱的人声愈发遥远,身体却越来越轻……这是终于自由了吗?

若有来世,他宁可做这江湖上自由自在的一介散人,替天行道,伸张正义。

茫茫然想着,剩余的目光凝聚在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上,直到彻底模糊,被黑暗吞没。

他隐约听到了塞外的风声,夹杂着金戈交错时发出的清鸣,混合着将士们厮杀的怒吼,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血腥。

那是他的归处,是所有杨家人的归处。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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