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底下没有人会蠢到用性命去换一个好处,姜疏影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比她的性命更重要的人。而这个人,似乎当真除了颜漪岚,再没有别人了。
太过明白的事实让姜凝醉有些承受不住,她晦涩地抿紧了唇角,笑得有些凄哀。“我从没有听旁人说过这些事。”
她从没有听过。假若她早一点听说这件事,她或许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被动又狼狈的局面里,她或许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让颜漪岚住进她的心里来。最最可笑的是,她甚至都不能去计较什么,她可以跟这个天下的所有人去争去抢一份爱情,但是她独独无法去跟一个死人算计这些。
姜疏影就算死了,也是颜漪岚心头的一座墓碑,她永远都会在那里,活着的人也许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慢慢走出来,可是死了的人,怕是要在颜漪岚的心里葬上一辈子的。更何况,姜疏影是用这样一种近乎于决绝的方式镌刻在颜漪岚的心里,就算切肤剔骨,颜漪岚也不能遗忘她。
这么想着,姜凝醉不禁心生一股冷意。她第一次很想问一问颜漪岚,她想知道,在颜漪岚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空位置是属于她的。她真的不需要太多,哪怕有一点儿,也是好的。其实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那至少能够证明她存在过,她在颜漪岚的心里存在过。
之前一直悬在姜凝醉心头的疑惑,这一刻终于全都解开了。难怪她总是能在颜漪岚的眼里看到那样恒古不化的寂寞,难怪她时常觉得颜漪岚是这样的孤独,难怪她眼里的颜漪岚是这样的不畏生死。
她以为颜漪岚对太子妃这般好,是因为看在姜家忠心不二的份上,如今才知,原来都是因为姜疏影。是了,倘若不是看在姜疏影的面子上,颜漪岚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姜凝醉的心里疼得厉害,却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来表达,想来她向来冷静惯了,真想要大哭喊痛的时候,竟然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了。也罢,她心里的那些痛,就算真能宣泄出来,又如何呢?
她的疼,永远不会有人明白。
“不过凝儿,有句话,母亲不得不提醒你。”甄氏一收脸上伤叹的神情,眉目转而凝重起来,她道:“虽说吴王极其敬重你父亲,又看在疏影的份上,待咱们姜家向来亲厚,但是你也知道,当初疏影是为了颜国和长公主而死,吴王自此之后,与长公主势如水火。天下人人皆知,姜家忠心于朝廷,效力于长公主,也就等于在立场上,咱们与吴王是对立的。所以,你切记要与吴王保持距离,朝廷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保不准下一刻吴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姜凝醉将甄氏的叮嘱记进了心里,她道:“我明白了。”
其实姜凝醉虽说算不上与吴王相熟,但是这一点她却是可以理解的。吴王怎么可能会不怀恨在心呢?唾手可得的江山和最心爱的女人,最后全部拱手送了人,在吴王的心里,颜漪岚无异于是抢走了他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且,姜凝醉想起当初颜君尧曾经说过,当初姜疏影把守京城外的最后一道城门,明明已经处在了劣势,颜漪岚却下令关了城门,将姜疏影和她的军队活生生关在了外面,让他们无路可退,只能咬牙迎击。
这样残酷的事实,就连姜凝醉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手心发颤,背脊一片寒冷。
施施然地站起身,姜凝醉用极冷静的声音说道:“我想去祭拜一下姐姐。”
“好。”甄氏点头,随着姜凝醉起身往外走去。
“母亲不必随行了。”姜凝醉叫住甄氏,微微笑道:“这样的日子,难免睹物伤情,有青芙陪我便够了。”
听到姜凝醉体贴的话,甄氏眉眼浮现几抹忧伤,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出了太子妃的闺房,姜凝醉默默掩上了门,转身往祠堂走去。
静谧的夜里,有风从脸庞拂面而过,姜凝醉站定在祠堂门口,她抬头看着门梁上悬着的两只灯笼,一阵风吹过,灯笼里的火焰晃了晃,淡淡的夜色投进堂内,映了一地凄迷。
命青芙守在祠堂外,姜凝醉拾步,走进了内堂。
吴王依旧站在姜疏影的灵位前,像是在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压根没有动过。他背对着姜凝醉,侧脸沉默,冷峻的气势褪了去,透出一丝不知名的晦涩和倦怠,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伸手轻拭着姜疏影的灵牌。
姜凝醉默不作声,她走上前去,兀自取了三支香,然后来到摆放着姜家列祖列宗灵牌的供桌前,微微低着头,虔诚地弯腰祭拜。
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姜凝醉倏地轻笑了声,在寂静的夜里,不觉有些讥诮和诡异。“吴王想让我记起来的,就是当年有关于姐姐的一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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