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幺些年了，这喜好倒是没变……
??他眼底掠过一丝怀旧的温情，在颈边拨弄发丝的手不自觉向下滑去，眼见要抚上青竹的肩膀，却在距离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下一刻他猛地缩手，连视线也扭转开。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就好像少女的纤肩是什幺要人命的毒蛇猛兽一般。
??桌上剩余不多的蜡烛似乎燃到了尽头，突然在背后滋滋卜卜地炸裂起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微弱的声响听来格外清晰。
??玄婴蓦地攥紧拳头，隔了片刻，又慢慢松开，手掌转而抚上青竹柔软的面颊，缓慢地，深刻地，反复流连。
??可怕的当然不是这个脆弱又坚强的小姑娘。
??毒蛇在他心里。
??猛兽也在他心里。
??爱不释手。
??再次安然睡去，青竹又做了个截然不同的梦。
??梦中的她回到了幼年，情窦未开，更不知晓云雨。对寒秋生这个同门师兄，只闻其名，不曾相见，自然也谈不上喜恶。那时她心中小小一方天地，装的全是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遇到玄婴之前，她的童年算不上幸运，被他捡回来后，即使得到了栖身之所，过去的痛苦和对未来的畏惧也依然时常入梦，折磨得她惶惶然，终日不敢入睡。
??这些她从没对玄婴讲过，到了夜晚，就一个人缩进被子，把头也蒙住了，在煎熬中等待时间流逝，最终困倦不堪地阖眼，惊醒，再昏睡，如此反复，直至黎明。
??一个十岁的孩童，这样如何能撑得久？没过几日，青竹就因过于疲困，在玄婴眼前白着脸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回到床上，师父就守在床边。
??“做噩梦了？”
??见瞒不了了，她只好吞吞吐吐招认出这几日失眠的实情。
??“是……我梦到好多坏人在追我，打我，还有……”青竹偷偷看一眼玄婴，又垂下头，连声音也一同低了下去，“还有，师尊也不要我了……”
??她连头也不敢抬，眼睛盯着自己膝上局促扭动的小指头，小脸低得快要埋进胸口去了。
??这话听起来太像撒娇，是要被宠得惯了才敢说得肆无忌惮，而出自她这样的人之口，只会变成无从否认的事实。
??下一刻，她被拥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再不会有那些事了。”玄婴手臂收紧，抱住颤抖的小不点，“什幺也不用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守着你。”
??“……”
??青竹偎在他胸膛，半晌颔首轻应，“嗯。”
??短短的鼻音，发声稚嫩，却有着郑重其事的韵律，仿佛她也在透过这一声许下某种诺言。
??玄婴的手掌一下下抚摸她及腰的头发，连带她的背脊也抚得暖了。青竹很喜欢那一双手，温暖厚实，比她的大了一倍有余，能将她两只手一起包进手心里。
??他的身躯也似乎能抱得住两个她一般高大，被他拥抱的时候，她身心都暖洋洋的，因为他是第一个会真正用力抱她的人。
??他的笑容不多，自被领回以来，青竹从未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但每次看向她时，他的眼睛会流露出自然的暖意，偶尔对她微笑，唇边浅浅的弧度也带着发自内心的真挚。
??她从不知道世间尚有如此纯粹的善意。
??那天她第一次在玄婴怀中入睡。所有噩梦，都终止在那个暖得不可思议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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