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阴间黄泉 忘川河
忘川河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荡漾着余光粼粼,波光闪闪的河水里却是看不见其他东西──全然的黑。
只能闻声。
「不能原谅……」不知是从哪方开始,一道幽深的鬼魅之语阴郁地飘来。
顿时,整个河底都像是烧开了的滚水,四面八方都传来附应之声,此起彼落。
「对……要惩罚……惩罚他们……」
「降祸、不能饶恕──」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一句又一句鬼魅的低语开始瀰漫,如水波不断荡漾的涟漪漫漫……
如诅咒一般的黑云,已悄悄成形凝聚,即将掀起一股风暴。
## ## ##
孟婆庄
当孟婆张眼醒来,率先感到的是一股熟悉的感觉,床榻上方和房间摆设,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她的房内。
她怎幺了?思绪略顿,她正慢慢回想整件事的脉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被刻意放轻的声响,她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了那处。
只见一人背对着她,从那身形衣着和感觉来看,她已经确定那人是龙煜。可是,他在做什幺?
鼻间忽然吸嗅到一股药汤味,孟婆不自觉地微拧起眉。
就在此时,龙煜也转过身来,正好对上甫醒的她。
他快步走来,微俯下身子,身上属于他清冷的香味陡地窜入孟婆鼻尖,那一刻好像潜藏在身躯里的最后一丝不适都散去。
「姥姥,身子还好幺?」
孟婆一双眼眸悠悠慢转,而后缓缓对上他。「嗯……我睡很久了?」
本来还担忧着孟婆是不是还有其他病症的龙煜,在听见孟婆的声音之后,心里的不安稍霁,不着痕迹地鬆了口气。
「不久,几个时辰而已。」龙煜在她床边坐下,察看了她的脸色一会,「姥姥,妳身子还撑得住吗?喝完这盅药,我们就回人间慢慢调理……妳觉得如何?」
龙煜边说,手也没停下,见孟婆欲起身,赶忙搀着她顺势替她把枕头放在身后,好让她靠着软枕。
「嗯。这几个时辰下来,人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身子还挺得住,等等就回人间吧。」知道他心繫人间采儿和凡间一切,孟婆纵使身子还稍感不适,却也是不愿驳了他心愿,应了龙煜。
「好。那姥姥先喝下这碗汤药吧,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走到桌边将药盅递给孟婆,待她接好后才起身离去。
「嗯……」孟婆接下药盅,还带着些微的温度,暖手却不烫。
目送龙煜从房内离去,也没过问他要去收拾什麽,孟婆愣愣地盯着手中的药盅。
轻泛一股浓重的难闻气味,连汤汁也浓稠的媲美墨色。
她不自觉地眉头轻蹙。
挣扎许久,终于捧起药盅準备一口喝入之时,那浓厚的宛若块状的气味梗了她鼻尖一下,引得她一阵反胃。
勉力压下那作呕的感觉,孟婆将药盅抵上唇边,启口一口气喝完了它。
好苦。
随手将药盅往一旁的桌几一放,孟婆倚着软枕,细细回想之前。
她是因为采儿的那碗粥里掺了肉末才会如此,现下她已无恙,那采儿呢?一旦出事,龙煜定是知道她这是何人所为──
她是否在无意之间对他们两人造成了某种程度的影响?
孟婆沉吟,却是理不出个头绪。
更何况她身子方好,这一番思绪又累得她一阵疲乏,孟婆闭了闭眼,决定先不思考此事。
「姥姥,药喝完了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也许是半个时辰,龙煜推门进来,一句话喊回正神游太虚的她。
「嗯。」理了理心神,孟婆轻声回应。
「我这里东西也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姥姥?」最后一声是问她,孟婆颔首,掀开被子就要自己下床,却被龙煜一个箭步止住。
「嗯?」双足方踩上床阶,龙煜一个阻止的手势让她一怔,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姥姥妳身子还弱着,不宜下床。」
孟婆一愣,正想问他如果不下床要如何回人间之时,龙煜已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拿起鞋子大掌捧起她的脚,将鞋子套上她的脚──
她敛下眼,不由自主地看着眼前这个算是纡尊降贵为她穿鞋的男子。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突地窜上她心头。
眼前这人,已不再是她自以为的后辈。
而是一个──
「好了。姥姥,我抱妳回人间去吧。」龙煜站起身子,态度自若彷彿丝毫未觉孟婆的不对劲。
「……嗯。」孟婆轻瞧他一眼,眼波流转之间,是带过一抹无人知晓的心思。
「姥姥,这包袱给妳拿着。」说着,龙煜将包袱放进孟婆怀里,孟婆小心地揣在怀中。
龙煜将孟婆抱起,往孟婆庄里通往人间的法阵走去。
孟婆也顺势偎进龙煜胸怀,霎时间属于他独有的清冷香味飘进她鼻间,孟婆将眼睫低敛,掩藏无人可知的心思。
## ## ##
夏河村
自龙煜那日从村子离去之后,采儿和一干村民,整整失去他和孟娘的音讯一个月。
采儿几乎是每日被愧疚和恐惧折磨,常常以泪洗面,害怕心底的声音说话,畏惧着她的臆测成真──阿煜随时会离她而去。
带着对她的误会离去之后再也不归,让她连弥补的机会都也没有;她也害怕,孟娘的身子会从此落下什麽无法挽救的病根──
她害怕、她恐惧,那些负面的黑色情绪就像一张网将她裹住,密密地、紧实地要她喘不过气。
一件喜气的红色嫁衣拆拆补补,最后连製作的心情也无。
只是呆呆地坐在码头的木板之上,遥望着那一片无垠的蔚蓝大海,清秀娇丽的面容都已在时间之下摧残成了憔悴。
「采儿、采儿──」夏母游蔚的嗓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采儿却仿似没有听见的,仍是滞然地看着那片海浪翻涌着波涛。
「采儿啊,天都罩上黑云,要变天了,妳不要再坐在这儿了!随娘一起回去吧!」游蔚圆润的手臂揽上采儿的肩,晃了晃她几下,是再明显不过的心疼。
采儿木然的眼眸对上游蔚,然后摇了摇头,「娘,我不走……我想就这样等着阿煜……我想等他、我想等阿煜回来──」话方落,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猛地揪紧游蔚的衣袖。
「娘!您说阿煜会不会从此和姊姊离开,再也不回来这夏河村了?您说、您说阿煜会不会忘了还有我在等他回来、忘了我们的亲事──从此、从此再也不回来了?」说着说着,采儿不自觉的哭了出声,整个人埋进游蔚的怀里痛哭。
「娘,我不是、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只是想让姊姊好一些──可是、可是我不知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盘旋在她心底许久,她最害怕的事情、以及她的担心和动机,都在此刻由她亲口说了出来。
游蔚心疼地拍抚着采儿的背,用满满的温柔抚慰她。「采儿别怕,阿煜会回来的。那个孩子是怎样的人,妳还不清楚吗?」
「可是娘,我好怕、我真的好怕!阿煜临走之时语气那幺冷,刺得我浑身都疼……我真的好怕会失去他──」
游蔚莫可奈何,只能陪着她在码头,安抚着她的情绪,让她嘤咛破碎的低泣声伴随着海浪的潮起潮落,渐灭。
孟婆看着手中的铜镜,趁着龙煜去替她熬药之时,关心了下夏河村目前的状况。
从阴间黄泉回来之后,他带着孟婆到河前镇的客栈先住一晚,待休息过后再从河前镇出发回夏河村,此举也充分製造两人是从外地求医回来的假象。
原来自那日过后,人间已是一个月过去。
而采儿……
回想起方才由铜镜真实地映照出的景象,采儿的憔悴,映在她心上竟是泛起不忍之情。
孟婆眼色一黯,将铜镜收回了怀里,眼角不经意地移往窗边,夏河村前的树林就在眼前可见之处。
不直接回去,除了是怕无法瞒过之外,亦是──阿煜的心底也有着一股难以对外人言明的情绪吧?
孟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这手,是要放还是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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