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大男人!我鄙视地看着仍忙着操作画面的他,脸上映着两台一黑一红的蝴蝶机发出的彩光,断续闪现的笑容竟显出些许落寞,正如他微不可见的结论「但偏偏就想试试,分手,不是不想爱,是爱不起。」他完成设定后,抬起头凝视不发一语的我,好似想从我眼神看出对他这番话的解读。
想爱却爱不起?是为爱无能。
好熟悉的理论,不就专门形容为自尊与利益捨弃感情的窝曩情人。
但比起眼前这位「在一起分手都不需要理由」的随性男,个人觉得爱无能还好一点,起码在被自尊现实打败前,努力想去爱。
瞬间悲怜起明晚要见的女人……眼前的男人爱过她吗?
而我,会否有天也因这男人而沦落受人悲怜?
这时,轻快温暖的歌声响起,打破冬夜里静默的僵局……
「……望你精功望你栽情望你卡紧大……」
绍延钦这手机铃声是台语歌?也太不搭了,好熟悉的旋律,却一时想不出歌名……
他似乎尴尬而显得慌张,赶紧将我手机交还,转过身接起来电,走向马路侧沟边,朝远处缓缓驶近的银灰色休旅车招手。
跟着走到绍延钦身边,车子刺眼的大灯照得我举手遮眼,依稀从缝隙中看出驾驶座旁是个中年妇人,她收起手机,準备开门,这时有人主动为她从外侧拉开,扶她下车,亲暱地挽着她手臂抱怨「早知不教妳玩手机仔,连我的铃声拢偷换。」
「谁叫你是我的宝贝仔啊?我就甲意那首啊,你有意见喔!」年约五六十的和善妇人给绍延钦一记带笑的白眼。也解开我对那铃声的疑惑。
「无意见,不过以后爱先讲。没……妳会害我漏气。」说着说着,绍延钦意有所指看向我,那妇人也顺着视线转看我微笑点头,又对着绍延钦说:「漏气?头一次听阮仔会歹势,好啦,等下帮你留点面子。」
这才看出那妇人有着与延钦如出一辙的明亮大眼,眼尾虽有老化鬆弛,笑起来依旧透着迷人温柔却坚毅的神情,融入福气的圆脸双下巴,更增添可亲度。我回了个礼貌微笑,上前打招呼兼自我介绍。
「骆小姐,妳好,第一次见面,我是阿钦的妈妈。」阿钦妈妈用着台湾国语介绍自己。
「伯母妳好,阿钦没先讲,我都无準备,真歹势。」还好在家也跟妈妈讲台语,一边抿笑回应,一边拉整衣服按伏风吹的散髮,心中暗咒着自作主张的绍延钦。
绍伯母伸出一手握起我无措的手,粗暖掌心让紧张不安消融殆尽。
「别生份,今天临时约妳来阮厝呷饭,是阮两个老的很想要看妳,请妳呒通怪阿钦。」说完,她斜抬起头看了看高出她快两个头的儿子,母亲脸上骄傲对比儿子的腼腆,眼神交流瞬间充满慈母孝子的情感。人家说母子连心,这对母子亲腻到似连体婴。
「不会啦……」我摇头要绍伯母别在意,视线扫见后头有大型公车靠近,平日尖峰下班时间,这条没有公车专用道的双线道路很容易塞车。我赶紧示意绍延钦「延钦,外头冷,先让伯母上车,边走边说。」说完眼神朝驾驶座上的男子微笑打了个照面,没有意外的话,那人该是绍伯父吧?
这饭局真让人措手不及,哪有人才约会几次就见家长的,传出去我还有没身价?算了。如果绍延钦真是天赐的伴侣,就当早点适应未来公婆,只是,会不会明天绍延钦就吵着要见我爸妈?
还来不及深想,延钦送妈妈上车后,开了后座车门礼让我先上。才弯身探头,便吃惊发现车里还有一男一女,窝在三排那男的顶个大光头,有些因身高高而驼背,素净的脸配上方框黑眼镜,思考眼神很有学者气质,他酷酷地朝我点了头,不想多交际似地又看向窗外,我这才注意到清瘦的他身旁有包黑袋大行李。
「是刚被放出来吗?」这是我对看似寡言又孤僻的他第一印象。
坐在学者兄弟前面的女生留着一头棕捲髮,束成长马尾,露出耳垂上一圈银色镶碎钻的别緻耳环,淡淡妆容掩不住青春朝气中带轻熟女的甜美,笑起来嘴角有跟延钦一样迷人的浅浅梨窝,虽只是简单素色衬衫加深蓝贴身牛仔裤,清纯可人搭配修长身形,走在校园里绝对是令人注目的校花啊。
是绍延钦曾提过的弟弟跟妹妹吧?看来今天是大阵丈迎宾,绍家人全员到齐了?说不定家里还有阿公阿幺。
我真是一点心里準备也没有啊。但这家人似乎对我很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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