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神的旨意（2 / 2）

我瞪他，臭小子，笑就笑，猛拍被子是怎样？「那……妳……怎幺回…」阿钦问。

你最好笑到岔气！我原想板起脸，可不知为什幺，看他开怀大笑，我最后不自觉笑着答「柜姐看出我很喜欢，停下来专心劝说一直摸着被套的我，还是买整组吧，很多客人最后想回头买被套都难啊。又说现在週年庆五千送五百，很划算喔。」

阿钦一副了然于胸「哈，我知道妳盘算什幺。」

最好你脑子动这幺快，我暂停等着他的答案。

他摆出侦探推理前的沉思表情「让我整理一下，妳最早买饰品两千多，加被套八千多，正好一万出头，可以送一千，是吧？」

算你厉害，我讚赏道「绍延钦，你不当业务真可惜。」

「好说好说，」阿钦又问「妳真就买了？」

我摇头「没有，我依旧很挣扎，从没买过如此高价位的床包组，觉得太过奢侈，这时柜姐又说『妳买这套绝对不会后悔，这样，我再送妳记忆枕，而且帮妳宅配到家喔。』听完，脑波已弱化的我，傻傻跟她走到柜台掏信用卡狠刷下去。」

阿钦故意问「妳缺记忆枕喔？」问完噗嗤一笑。

我摇头「不缺，」接着慎重补充「但我缺宾至如归的好心情，客服待了八年，很能体会客户想要多点贴心，倒不一定是什幺实质需要，而是尊重体谅客户难以抉择的情绪，耐心解说等妳想通而不是直接摆脸色赶客人走，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有想把幸福透过商品带给对方的心意。我在买饰品的时候，柜姐虽然年轻，却一眼看出我的喜好需求，结帐时知道我是买来当礼物的，还主动一一帮我用盒子装。」

阿钦点点头「感觉对，人事物也水到渠成，我有些明白购物狂追求的不光是拥有商品，还有看不见的尊荣感，是吧？」说完，身了身懒腰，宣告终于结束这主题。

谁知我不放过他，语带玄机说着「其实，最大的原因都不是这些。」

「喔？」

我收起兴奋语气，对将要述说的心情感到些许哀伤。

「那年我刚买下预售屋，省吃俭用存分期尾款，很羡慕同事们一个个出国四处玩，其中有个月光族的年轻女同事，大家问她『妳都没钱了还出国？』，她却理直气壮回答『这是我送自己二十五岁生日礼物！』我看着那被套，忽然想起长到三十几岁，好像从没送过自己生日礼物，却总是尽心挑选适合亲戚同事朋友的礼物，有时不惜花大钱，只为看见她们脸上浮现如同我看见那被套一样的惊喜神情。可我却吝惜让自己拥有同等的快乐。那当下，我握着要送给朋友的礼物袋，突然觉得好受伤。如果买喜爱的高价品需要藉口，我为什幺不能藉口是庆祝自己的诞生与成长，然后大大方方接受那证明自己值得被关心讨好的礼物？」

我看着延钦，视线越来越模糊，却感觉有股温热贴近我双颊，像堤防般承接着那蓄积已久，鹹涩又蚀眼的冰凉海水。

「别哭，妳最爱的礼物不会希望主人泪水浸湿它的。」延钦抱我坐起，靠枕半倚墙壁，一手环着我肩臂，一手抽面纸给我擦泪，还得强忍嫌恶地接走我现包的馄饨，真是忙得很。我趁他补及面纸同时，吸鼻子嚥口水，断续说着「故事……还没……说完……」

我发誓，我看见他偷瞄了架在我肩上的他的手腕上的那只錶。但他或许更害怕我又长出昨日的泡泡眼，搂我的手更紧了些，讪讪乾笑「没关係，才七点，还早……妳接着说。」

我也不卖关子，直接宣布成果「我后来换到两张五百抵用券，外加一张满万加赠的百元商品券及三张抽奖券。」

「哇……大丰收结局！」阿钦语气超敷衍，还卸下环着我的手鼓掌，真是矫情啊，绍延钦。

他见我脸色难看，停手小声问「还……还没完？」看过在音乐厅提早鼓掌放炮的老粗表情吗？我眼前正好有一个。

我假笑回应「差不多，只是最后想总结一下『神的旨意』。」听到总结，老粗如同听到安可声，跟着兴奋起来。

阿钦抢着帮我铺路「这下我可以参与了！妳想说若不是神安排妳多买了礼物凑到两千，吃饭耽误时间，领赠品碰到有人买被套组，以及特卖区在捷运出入口，还有床包正好八千多，现在我们就无法躺在铺着高级被套组的床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