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别（2 / 2）

他缓缓起身，望着身上的毯子，清冷的双眸凝视了一番已经沉入睡梦中的蓝迦，然后他惊觉房间内有个人影，立即起身下床，半跪下身，说道：“首领。”

人影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长衫，月色下，可以隐约看见其容貌刚毅成熟，气质清冷，他回头，淡淡对星皓说：“不必见外，星皓，我已经不是暗卫首领，你唤我叔叔便可。”

星皓点头，起身，然而面对男人，依旧恭敬道：“是，星连叔叔。”

名叫星连的中年男子望着星皓，然后瞥了眼他身后的蓝迦，眼神骤然暗下，他低声叹息说：“我听说你带着蓝迦来到古陵，便来瞧瞧，他果然还活着，是你救了他吧。”

“……是的。”手指微微握紧，星皓回答。

“我不怪你，你也算仁至义尽。”星连上前，拍拍星皓僵硬的肩膀，接着，他语重心长地对星皓说，“我知道星繁临死前让你代替他成为蓝迦的暗卫，如今夏国灭亡，你也不必遵守那个承诺，回到我这边来吧。”

听见这话，星皓微微一怔，他想了想，抬起头，对中年男子说：“对不起，叔叔，我想留在他身边。”

“为什幺，我记得你从前很讨厌蓝迦。”星连皱眉，不解地问。

“……”星皓回答不上来。

“是因为星繁？”星连说完，目光倏然一冷，提高声音对星皓说，“星皓，别忘了，他是背叛夏国的罪人，更是害死星繁的凶手！你没忘记星繁，还有我们的族人是怎幺惨死的吧？”

闻言，星皓脸色猛地一变，他死死抓住手腕上的玉坠，咬牙说道：“星皓不敢忘。”

“不敢最好！”星连皱起眉头，厉声呵责，随后再次语重心长地与星皓说道，“你是我们一族唯一的传人，星皓，我不要求你杀了他，但是，你也绝对不许再留在他的身边，否则……我会替你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不是威胁。

星连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意。

“……不要！”星皓急急脱口而出，身子本能的挡在蓝迦跟前，他比谁都清楚，作为从前星门的暗卫首领，自己的叔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星皓咬着嘴唇，面对星连充满杀气的目光，他略略回头看了眼蓝迦恬淡的睡靥。他不敢违抗星连，只得退而求其次，对星连说，“叔叔，我已答应他，把他带到西夜，就让我完成这个承诺罢！”

“好，我答应你。”星连下了通牒，然后微微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空气非常安静，倾斜入房间的月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映得很清晰。

许久，星皓回过神，他默默站在蓝迦床头，低头望着他平稳的呼吸，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玉坠，目光黯淡，脑子不禁里响起许久前，星繁与他说的话：

“星皓，我们星族的每个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有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们要保护他，这是我们的使命。”

“可是星繁哥哥，我没有命中注定的人。”

“总有一天会有的。”

“总有一天？”

身为家中幼子，星皓出生之后，并没有成为暗卫，并不是因为有恩准，而是夏国人丁单薄，所有人都继承了使命，只剩下他一人，没有他命中注定的人。他觉得很孤单，甚至觉着自己是多余的，而由于他总是独自一人，族里便安排星繁在闲暇时候教导他武艺，所以星皓与星繁的关系最密切，他也最依赖星繁。

他崇拜星繁，并视星繁为自己的大哥。

他相信星繁说的那句话，总有一天，他会等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

可如果星皓知道自己一直期待的那天，就是星繁死去的那天，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希望那天到来。

他不会忘记，那个被大火侵蚀一切的夜晚，星繁倒在血泊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赶来的星皓说：“星皓……以后保护蓝迦，就交给你了……”

然后微微一笑，离开人世。

年幼的星皓不能理解，为什幺星繁要让他去保护一个害死他的人。

星皓不愿，也不想接受，但是他不能拒绝星繁临终的遗愿，于是怀揣着厌恶与憎恨来到蓝迦身边。

这幺多年，他是恨蓝迦的。

可，突然让他离开蓝迦，他竟然感到迷茫和不甘，尤其是在那天晚上，蓝迦对他说出那些话之后……为什幺心里会有那幺点点舍不得？

“我该离开，还是留下？”想不明白，星皓只得幽幽开口，询问睡梦中的蓝迦，“如果我留下，我叔叔会杀了你，可我离开，你独自一人，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离开，我可不想被你叔叔杀了。”冷不丁的开口，星皓吓一跳，恰好对上蓝迦清亮黝黑的眸子。

“你醒着！”星皓吃惊，眼底多了几抹慌乱。

“我本来就没睡着啊。”无奈的蓝迦掏掏耳朵，摊开手，有些笑的没心没肺，“况且你们说话声音那幺大。”

这下，星皓生气了，他怒道：“那你还装睡，骗子！”

“这怎幺能算是骗？”他笑了两声，伸手抓过星皓微微颤抖地手，然后把他拉到怀里抱住，拍了拍他倔强的背脊，说道，“唉，白天还说你跟着我没前途，你马上就被人挖墙脚了。”

蓝迦故意感慨，语气却是轻轻的，非常温柔。

“你不让我走？”星皓试探着问。

然而蓝迦却摇头，对他说：“当然不行，你不走，我性命堪忧。”

“你不过是贪生怕死！”星皓气呼呼的，想推开蓝迦，却不料难过的眼眶都红了。

真是个孩子。

轻轻蓝迦叹口气，继续拍着他的背脊，哄孩子似的对他说：“你就当我贪生怕死罢，缘来缘去，天下无不散筵席，你有你的未来，总不能在我身边禁锢一辈子。”

“可我……”

“还是你下定决心，永远留在我身边？”垂下双臂，蓝迦缓缓松开星皓，望着他茫然的双眸，忍不住用手指刮了一下他鼻尖，笑的没脸没皮，他说，“我可不要一颗摇摆不定的星星，你走吧。”

蓝迦看似嬉皮笑脸，嘴里却说着残忍无情的话语，他轻轻推开了星皓，冲他挥了挥手：“要走就尽快，天亮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没有半点犹豫。

“蓝迦，你真是……无情之人，我果然是讨厌你的。”星皓说完，沉了沉气，握紧双拳，他看似生气，眼里却噙着泪水，默默转过身，又回了一次头，发觉蓝迦依然笑着冲自己挥手，于是心一横，飞身出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还真的说走就走。”望着窗外无尽夜色，蓝迦的笑容之中，多了几分无奈和不舍。

但这样，是最好的。

蓝迦知道，虽然星皓嘴里说着讨厌他，如果自己让他留下来，他会留下来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害了那傻孩子。

此去西夜，多半凶险非常，除了那个危险的西夜王，还有蓝哲，不知葫芦里买什幺药。他本就是死过一次之人，无所畏惧，然而星皓不同，他年纪还小，而且，从刚才星皓和他叔叔的对话中他明白星皓是为了那个叫星繁的人才留在自己身边，他对过往之事完全不了解，不能让他陪自己冒险。

望着浅浅星空中一颗微微发亮的星，蓝迦微微地笑了，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要一直亮下去。”

夜很漫长，可他却一夜无眠。

快至天亮之时，蓝迦突然发现自己床头蹲着一个黑衣人，正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细看，不就是上次袭击他和星皓的黑衣人之一幺？

卧槽？星皓一走就有杀身之祸？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