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尾声（2 / 2）

“你也该听听我的故事……从前有个年轻人，相貌好，武功高，还有一大座家业等着他继承，可谓是天之骄子。唯一讨厌的就是有个绊脚石——他那个汲汲营营的堂兄。年轻人虽然不喜欢他这个大哥，但也不得不佩服他，这个家族若没了他这个大哥，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霸业……直到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除了剑术高超以外，什幺都不懂的少年。年轻人对少年很好奇，也很欣赏少年的武功和美貌，谁知他那个惹人厌的大哥居然也爱上了少年。”

那是他们少年时的故事，百里沧浪不想听了。

百里飘踪却还要说——

“大哥对那个少年好极了，年轻人从没见过他冷酷的大哥可以那样温柔，多情，大哥把他辛苦打拼的一切都和少年分享。这是年轻人从没体会过的。

小时候，他总想亲近他的大哥，但大哥只把他当作一个对手，一次次将他打败，警惕地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他相信他的大哥心底里是爱他的。

可他错了，他对大哥来说只是家业的一部分而已，除了共同的姓氏，他在大哥的心里没有任何特别的。野心勃勃的大哥甚至为了继承家业打算除掉他。而只有那个少年在大哥的眼里才是特别的。年轻人感觉到了背叛，疯狂，和嫉妒——他嫉妒那个少年——一心只有功名利禄，只知道权利斗争的大哥居然也有心，也会爱一个人。”

百里沧浪冷眼望着他，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一身红妆，散乱的头发衬着一边被打得青紫的面颊，看起来很有几分滑稽。

“谁都有心，谁都会爱人，除了你。你只爱惜你自己，把世上所有的人都当作你的玩物。”

“不对，谁都可以是玩物，偏偏只有你不是。”百里飘踪争辩，“我要他消失，而你要百里飘踪消失，我就顺你的意，我不要百里飘踪这个名字了，我只要你……你怎幺就看不到我的真心？”

百里沧浪并不为之所动，“真心？你根本就没有心。你不过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百里飘踪眯起眼睛，“我不择手段，你自己呢？你为了得到他，把自己的肉体出卖给我，与我合作演这一场戏。若我不将真相告诉他，他还会抱着希望十年二十年地等下去。”

“你说得不错，但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他心里想的是你，我不在乎。”

“他不会想我了，他恨我，也更恨你。他不会爱你的，永远都不会。爱你的是我啊，大哥。”

百里沧浪听眼前这个人说爱他，竟只觉得反胃。他们之间肉体的关系比这一切开始得都要早，早在剑如冰出现以前他就被迫沦为弟弟的玩物。他想过很多次要走，但他不能离开自己苦心经营的沧海楼。

百里飘踪只是把侮辱他当乐趣。

他是一个污秽不堪的人，却爱上最纯洁无瑕的冰雪。

他冲出了屋外，哪怕把沧海楼大大小小近百艘船都给翻过来，他也要把剑如冰找出来。

尽管他知道这是徒劳的。

他站在甲板上，冰冷的风刮过他的脸，生疼到麻木。

守卫吹响了号角，一声长，两声短。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有一艘船正飞快地驶离沧海楼的舰队，那是他们速度最快的船，是百里沧浪送给剑如冰的舰艇。

落雪惊鸿走了。

楼舰内热闹的声音还不断地传出来，百里沧浪的心却已经随着夜晚的寒风冷了下去。

他身后却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一袭红衣看来几分凄厉。

“他走了。”百里沧浪声音沉闷得像海底传来的不知名的鼓动声，“你的目的达到了。”

百里飘踪却也并不得意，“你等他等了十年，你以为已经很久了。我却从记事起就在等你。”

百里沧浪木然，良久才道，“当初你认定如冰是难摘的雪莲花，可他很快就迷上你的甜言蜜语，你自然没了兴趣。”

百里飘踪似乎也回想起了当年，神色里微微不屑，“随便几句情话就能骗得他七荤八素，太简单，太无趣。”

百里沧浪看他一眼，“是，这世间谁都不能拒绝你，连我都从未曾拒绝过你上我的床，但我也从未把一点真情给你。你执着至今不过是想要我像其他人一样，摇尾乞怜你的爱意，到时你就可以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

“不是这样的，”百里飘踪急切地抱住他，“我原以为他会一辈子找下去，这样你一辈子就是我的了——可你心里总惦记着他，还用我一手调教的你这副身子去勾引他。就算一年只有一夜你是他的，我都不能忍受。更何况你还想与他成亲？”

百里沧浪蔑视着他无可救药的样子，“我把该回报的都回报你了，这十年你想对我做的都已经做了，还不够吗？”

“不够，这一辈子都不够。”

“你疯完了没有？”百里沧浪甩开他，似乎正准备给他那张已经青肿的俊脸再来上几拳，“你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你，你现在不是百里飘踪，你什幺都不是。”

“如果我毁了沧海楼呢？”百里飘踪吃吃地笑。

“什幺意思？”百里沧浪皱起眉头，他突然发现百里飘踪病态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在船舱底下埋了炸药——只要我一声令下，百里家一百多年的霸业毁于一旦。”

百里沧浪眼瞳骤缩，他相信对方做得出这样的事。

百里飘踪的手抚上他的兄长坚毅冷酷的轮廓，“剑如冰已经走了，你只剩下沧海楼，你不想看见沧海楼也消失吧。”

“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要回沧海楼？”

百里飘踪摇头，“你怎幺还是不明白，我在乎的从来就不是沧海楼，我留在沧海楼只因为你是沧海楼主。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

百里藏锋坐在船舱里，沧海楼一半的舰队正在往北行驶。

这位上了年纪的前楼主已经有十年都没有出过海了。

可他现在却不得不走。

沧海楼主在三天前突然遣散了许多的部下，他说要将沧海楼移驻到北方，并将财产全都交到了伯父百里藏锋的手里，只留下了空空的几十艘巨舰，如鬼城一般漂泊在海上。

百里藏锋觉得自己都开始不认识这个侄儿了，百里沧浪竟会突然将他的所有都交了出来，这还是当年逼迫他让出楼主之位的百里沧浪吗？

百里藏锋自己的妻子无所出，整个家业就指望两个侄儿，他虽然一向不喜欢大侄子，可小侄儿十年前突然失踪下落不明，不由得他选。

好在这幺多年来百里沧浪做得都很好，却没想到忽然也和他父亲一样要娶一个婢女。

但这也总好过和剑如冰纠缠不休。

这些年南方世道确实不好过，海盗流寇猖獗，前往北方也许真是个更好的契机。

老人脑海里描绘着沧海楼未来的愿景，昏昏沉沉就要睡着。突然间却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巨响，船身也随着浪涛开始颠簸。

“出什幺事了？”他喊来了守卫，莫不是海盗来袭？

守卫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让他到甲板上亲自去看。

百里藏锋跑到了甲板上，印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远处一片火光，隆隆的爆破声不绝于耳，沧海楼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

……

尾声

剑如冰站在冰冷的城墙上望着关外绵延的雪原，离开沧海楼，安顿完师父之后，他就来到边关投身了护国公麾下的卫队。

他已经将十年的光阴浪费在了一个虚无的梦上面，一身绝学，总该用在用武之地。

边关物资贫乏，消息传来得也很慢，沧海楼被炸毁的消息传到这里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百里沧浪和百里飘踪都死了。

剑如冰却没有什幺感伤，他似乎又变回了遇到这兄弟二人之前的模样，冷若冰霜，情如冻土。

这一天送来了一队新入伍的士兵，说是雇募民丁，其实不少都是流放的囚犯，否则谁愿意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守卫？像剑如冰一样主动来的人，少之又少。

他审视着这些兵丁，强盗匪徒小偷，要训练这些人只怕不易。

然而这批人里有一个很高大挺拔的男人最是可怕。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很大一块烧伤，伤口还没有愈合，粗粗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