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彭拥有的几振刀剑中, 都彭与他们相遇的时候, 除了五虎退之外,其他刀剑们都怀着对下任审神者、对未来的美好期待,相信时间能够带走伤痕, 希望能够告别过去, 重新出发。
而这恰好是都彭会特别看中五虎退, 以及压切长谷部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深陷痛苦之中,无力自拔。但明明已经快要被淹没,却并没有被眼前的黑暗和遭遇的痛苦所磨损, 随波逐流地变得污浊、变得面目可憎。
就像恶魔偏爱引诱和伤害纯洁、正直、善良和诚信的教徒;而鲨鱼天生能够循着一丝血腥从几公里之外追踪猎物。新任审神者也从来没办法拒绝这种诱惑——美好的灵魂, 总是在即将泯灭的瞬间,散发出惊人的巨大魅力。
虽然仍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振打刀的恐慌,但都彭可以说是相当擅长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他拉住褐发付丧神的手,托起他的下巴,强迫让他跟自己对视。
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 无法聚焦, 正在不断涌出泪水。
“长谷部,看着我。”都彭理了理他的头发,温柔地说,“听着,别害怕,看着我。”
长谷部仿佛并没有听到都彭的话。他只是条件反射一样,慌张地反手抓住审神者的手臂, 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本来已经被彻底清除的暗堕的气息,又开始在他身上浮现和聚集。
“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犯相同的错误。我不是在欺骗您。”他绝望、并且慌乱地解释着,“我其实可以忍耐的,我只是没有准备好……如果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失态……给我点时间,我……我现在就去将您的房间打扫干净。”
原来如此。
首先,必须要说,都彭现在真的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振打刀对自己的要求还真是严格——“只要不致死,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我都能够忍耐。”都彭还记得他当时的回答。他口中所谓的忍耐,就是要一直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原地,靠自己的意志死撑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而且,都彭非常确定,自己刚才已经彻底驱逐了压切长谷部身上的暗堕状态,但连善后工作都没有完成,现在这个付丧神一激动起来,他的身上就又马上产生了新的暗堕气息。难怪会有“暗堕无法逆转”的说法——源头没有消失,他仍然会不断地向前转化。
就像剪掉的头发和指甲,过几天又会继续长出来。
“好了,长谷部,没事的。”审神者挣脱了压切长谷部软弱的钳制,在他因此崩溃前,把仍然湿.漉.漉、还有一半身体脏兮兮的付丧神抱在了怀里,力度适中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冷静点。如果你不喜欢自己没法言出必行,说话的时候就该更谨慎。”
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审神者耿直地评价道:“你看,即便再来几次,你仍然会忍不住惨叫,除非我堵住你的嘴。而且现在,你肯定也没力气打扫我的房间。”虽说情况不同,上次烛台切光忠可是差点要哭着爬去找自己的换洗衣物啊。
听到都彭的话,褐发付丧神发出一声凄凉的呜咽,审神者却忍不住想笑。
赶在他自暴自弃,将自己的情况搞得更糟之前,年轻的人类继续轻抚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好了,不要哭。现在我知道了,压切长谷部,你有自己的缺点——喜欢说大话、不够诚实、只选自己愿意听从的命令执行,对不对?”
怀里的付丧神剧烈地颤抖起来,暗堕的气息更加浓郁。而都彭就像不久前对待五虎退那样,把他用一直胳膊紧紧压在自己的怀里,轻柔地抚摸着他短短的头发,开始将灵力直接输入他的人形身体中,同时将自己的话表达完整。
“别担心,我会纠正你这些缺点的。”在压切长谷部痛苦地颤抖中,审神者温和地微笑起来,“你做错了,我会惩罚你;你做对了,我会奖励你。帮助你变成更好的自己,这是一个合格主人应尽的义务,懂了吗?”
压切长谷部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明明做不到,还经常口出妄言。褐发打刀很感谢现在的审神者。虽然他是一个会到黑市去选择刀剑、会专门购买付丧神抑制器项圈、会令自己的稀有刀一期一振暗堕并且仇视伏击、同时令自己的近侍胁差倒戈暗堕刀的审神者。
但还是很感谢他选择了自己、没有嘲笑他的软弱、帮他挡住了暗堕刀的攻击、一直在努力治疗他的伤势。暗堕其实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当他开始迷失,一步一步地走向崩溃的时候,身体也同时开始遭到了腐蚀。
从被之前的主人遗弃,无法再欺骗自己,说服自己相信他还会回来带走自己之后,压切长谷部就始终在忍受着这种痛苦的折磨。但都彭二次为他驱散了这种伴随了他许久的痛苦。
就在这个审神者指出了他有所动摇的时候,压切长谷部其实已经做了决定。这一次,他会安安静静地做一条驯服的忠犬,完成所有他能够做到的命令。
虽说以他的所见所闻来看,这位主人很可能也会对他提出他无法服从的命令。但是这次,他会在违命时以死谢罪的——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压切长谷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虚弱地抓着审神者的前襟,沉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达成共识。新任审神者愉快地摸了摸打刀的脑袋,然后站起身。黏在他怀里的褐发打刀不得不地松开手,露出迷茫的眼神。
在审神者整理了自己被打湿的前襟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审神者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说:“进来吧。”
高大的黑衣太刀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都彭无语地掩上浴室的门,看着跪在门口、紧张兮兮的烛台切光忠。他的目光显然让太刀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马上紧张地开口解释说:“主公大人,抱歉打扰您的手入,是这样的,晚饭准备好了,我只是上来问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开饭的。”
都彭又沉默了一会,才温和地提醒道:“说谎不是好习惯。”
烛台切光忠一下绷紧了身体,利落地俯下身道歉:“主公大人我错了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审神者被他逗笑了,也没有深究他上楼来的原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的太刀。听到压切长谷部的惨叫声,其他的刀剑肯定会担忧,尽管想法不尽相同,但都会想要上来看看情况。但最终过来敲门的却只有烛台切光忠,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因为这家伙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悲惨遭遇,害怕同伴们重蹈覆辙。
“你来得正好。”
都彭点了点头,转身返回浴室。与外面朝气蓬勃的烛台切光忠相比,压切长谷部仍然很没有精神,周身萦绕着灰暗的阴影。显然,简单的一句话没法彻底改变他的现状,让他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虽然也很担心一期一振,不过,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压切长谷部不管。
至少要稳定住他的精神状态,让他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暗堕综合症复发才行。
都彭打开门,付丧神已经专注地望了过来。新任审神者问:“让烛台切进来帮你洗澡,可以吗?”
就像他所想的一样,压切长谷部完全不会反驳这个提议,温顺地点了点头说:“好的。”
于是都彭朝烛台切光忠示意道:“进去帮长谷部洗澡,柜子里有干净的浴衣,拿一件给他换上。收拾干净房间,去叫所有人到楼下的书房集合。”
说着,爱指使人的主公大人开始自顾自地收拾和整理起各种工具,不再理会自己的刀剑们。而烛台切光忠则打了个冷战,瞥了一眼都彭摆弄的东西,莫名产生了一种危机感——看都彭大人这种认真准备的架势,总觉得又要有人倒大霉了。
他蹑手蹑脚地遛进了浴室。
就像都彭所想的那样,当压切长谷部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时,烛台切光忠正一边让堀川国广帮忙做饭,一边说服他相信“主公大人的手入技术特别好你真的不需要担心压切长谷部他一定会很享受”。厨房和都彭的活动区域挨得很近,压切长谷部的惨叫像惊雷,又像一个巨大响亮的巴掌啪地一声打在正向小伙伴吹嘘自己主人的太刀身上。
堀川国广当时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让烛台切光忠毕生难忘。我在他眼里一定已经疯了——太刀痛苦地想。接下来,堀川国广眼神坚定地向厨房外冲去。感谢都彭大人事先给他戴上了抑制器,不管这东西本来的作用是什么,烛台切光忠都觉得它极大的方便了自己。
——如果没有这玩意,他可能根本拦不住动作迅速的胁差少年。
总之,堀川君特别愤怒。在他想要张嘴大吼大叫前,烛台切光忠眼疾手快,一把堵住了他的嘴,五虎退和山姥切国广在此时正好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天真无邪二人组看着烛台切光忠将堀川国广紧紧抱住捂住嘴的姿势,对视一眼,迅速完成了“他们怎么了?”“堀川君肯定是误会了!”“刚来的嘛很正常不信你看烛台切先生。”“也对。”——这样的默契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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