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江月慢（1 / 1）

第一章 西江月慢

倚靠着楼栏，寒玥望向庭院中的莲潭，一双如猫般的瞳睹闪动着异样神采，对长年生活在遥天宫的她而言，眼前的景緻她从未看过。在遥天宫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生活的她，除了代表师门参加修仙大会，或是奉命下山除妖魔外，均不曾离开过遥天宫所在的紫丞山。寒玥亦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带着前世记忆投胎，成为澜沧国当朝宰相慕容曜的嫡子－慕容寒玥，仔细一算，她也在这里生活了近八年岁月。

「少爷，夫人正四处找您呢！您怎幺跑到这处偏僻阁楼来，让奴婢好找啊！」女孩儿的贴身侍女－碧波，正边碎跑进了阁楼，边对着自家主子说道。寒玥耳闻这话，循声看向穿着一袭湖水绿襦裙，外罩淡黄色窄袖对襟短襦，脚踩白底绿纹的绣花鞋，头上梳着双髻的清秀少女，神态淡漠的应答:「母亲找我有何要紧之事？」碧波恭敬回应：「奴婢不知夫人为何要找少爷，只吩咐找到少爷后，让奴婢将您带到引云阁。」她清楚少爷素来冷淡，即是向老爷请安或对答，皆是冷淡漠然的口气，好比那天上明月般幽冷清寒，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碧波，莫再发愣，且带我去见母亲。下回可别如厮慌张莽撞，万一摔着了是会伤到身骨。」寒玥起身同时，亦对碧波仔细吩咐，那双总透着淡漠的圆眸蓄着浅薄的关心。碧波望着那双夹杂关切之意的眼眸，心下一暖，清秀的脸庞露出开心的笑容:「是，少爷。」慕容寒玥自出生以来，除去其生母－宰相夫人、贴身侍女碧波、大少爷慕容琽，及总爱黏在她身旁的弟弟华枫较上心外，对其余人均冷淡万分。虽是稚嫩年岁，却浑身透着股凉薄的气息，还有双彷彿能洞悉一切的墨色圆眸，使人不敢放肆得罪。

寒玥待人之所以这般冷漠，一方面是上辈子的性子使然，长年修道使她心无杂念，鲜少因他人有了情绪起伏；另一方面，则因生母－欧阳夫人于诞下她之刻，正逢相府争宠夺权最厉时段，为巩固当家主母位置，逐向外谎称寒玥是个男婴。为坚守这项天大秘密，寒玥小心翼翼的防範着每个人，且不与人太过亲暱信赖，以免把柄落入有心人手中。

前往引云阁途中，寒玥遇见父亲的姬妾雅夫人与弟弟慕容华枫，碧波低下头细声行礼：「雅夫人好，三少爷好。」寒玥面无表情的额首示意：「二娘、弟弟。」华枫看到寒玥时，一时开心的想扑了上去，却被身后的雅夫人给拦下。雅夫人轻掩着嘴，话中带刺的笑道：「寒玥果然是个谪仙般的人物，连问安都如此淡然。枫儿，你还是安份站着问安即可，免得热脸贴上冷屁股，到时又找为娘的哭诉呢！」华枫听罢，便噘起了小嘴闷闷的答：「哥哥不会这样的。」

雅夫人一听倒是气得不清，脸色一沉正準备训斥华枫时，寒玥神色冷漠的开口阻止：「二娘，华枫年纪尚幼，禁不起太过严厉的责骂。若是闹到父亲那儿去的话，可就不好处理了。此外，父亲方才遣了人来报，道是让我和华枫去书房一趟，寒玥便带着弟弟先行一步。」语毕，她便牵起华枫的手直接离去。碧波微躬下身轻声应道：「奴婢告退。」雅夫人恨恨的瞪着他们的背影，艳美的脸庞出现一丝阴狠，寒玥贵为嫡子一日，她便不甘心。总有一日，她要那坐在主母之位的女人和她那目中无人的孩子，跪在她的面前任她贱踏、受尽嘲讽。

反观寒玥离开雅夫人不久后，即鬆开华枫的手并对他道：「枫儿先到父亲的书房去，否则回二娘居处只会招骂罢了，哥哥得先去引云阁。」华枫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圆圆的脸蛋露出开心的笑容：「哥哥对我最好了！」扑上寒玥的身子用力的抱了一下后，孩童逐蹦蹦跳跳的前去慕容曜的书房。

「少爷，奴婢不懂为何少爷对三少爷如此关切，虽说三少爷总喜欢黏着您，但他毕竟是雅夫人的孩子…」「碧波，什幺话该说，什幺不该说，妳应当清楚得很。」碧波慌张的告罪：「奴婢知错，请少爷息怒。」寒玥望向繁花盛开的庭院，轻轻叹口气且语带无奈的说：「碧波，在这偌大又处处充满危机的宰相府里，一旦被抓到把柄，可是永无翻身之日，下次务必仔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母亲定是等急了，快些过去才好。」「是，奴婢谨遵少爷的吩咐。」

当寒玥踏进引云阁时，便逕自走向正端坐在塌上，身袭精绣淡紫牡丹白兜，罩着缕银百蝴深蓝宽袖锦袍，尾摆繁鈎素雅花纹蓝紫色百褶绸裙，头上梳着流云髻且簪着镶珠白玉步摇，仪态雍容华贵且绝代风华的脸蛋上，噙着温柔笑意的女子。寒玥恭敬的行礼：「娘亲万福。」「玥儿，你定又跑到偏僻的地方去歇息，否则碧波怎会花这般长久时日？」宰相夫人－欧阳静婉轻笑问，同时拉着寒玥上塌落座。女孩轻挥小手稟退下人后，方缓缓出声道：「碧波很快便寻着孩儿，只是在途中遇见雅夫人和华枫。」

听了这话，欧阳夫人微微拧起秀气的柳眉，语调略显担忧的询问：「可有发生什幺事情？」寒玥摇摇头回应：「没发生什幺，只是二娘依旧不喜华枫与孩儿过于亲近。」欧阳夫人喃喃叹了口气：「凌雅想尽办法想让华枫成为嫡子，自是不愿你们友爱亲暱，倒是可惜华枫这好孩子。」沉默半晌，欧阳夫人再道：「娘亲当年确实自私太过，为保住主母权位，反倒使妳陷入危险，日日过得胆战心惊…」寒玥轻轻握住欧阳夫人的手，神情温和的说：「若娘亲当初没这般行事，怕今日是会吃上更多苦头。孩儿明白娘亲的为难，只要小心隐瞒，兴许是没大碍。」

欧阳夫人满是心疼的看着寒玥，当真苦了她的爱女，一出生就得背负如此沉重的谎言度日，但也诚如寒玥所言，倘若当年她没如厮决议，她们母女俩恐怕会遭上官凌雅狠狠欺压、日日艰辛。这看似荣华富贵的主母之位，是用无数泪水与心计换取，妻妾平和的表面下，却暗藏勾心斗角。在相府中，家世背景固然重要，但心机手段亦不可缺少。八年来，她们母女遇到无数次暗杀及栽赃，幸好欧阳夫人的父王－翼王爷，于出嫁时指派十名死士保护其安全，加上寒玥超乎常人的直觉和细腻心思，否则早葬身在这足以媲美后宫斗争的险恶之地。

欧阳夫人较任何人都知悉，慕容曜并不喜爱她。当年他奉旨与她联姻，为的是让慕容世家对帝王永远忠诚，同时镇压翼王爷的声望势力。可她亦明了，纵使慕容曜最爱的人，是已故的尚书令之女－尹清蓉，对她仅有夫妻间该尽的情谊，却是十分喜爱寒玥这聪明谨慎的孩子。若非如此，宰相也不会在每次出事时，先命寒玥发表自身看法，之后逐一盘问巡查，进而找出事情真相。任何好的物件，也会先送到寒玥的住所，对其栽培亦是用心良苦。对寒玥的用心栽培是好，却也令欧阳夫人十分担忧。万一东窗事发，依慕容曜的个性和上官凌雅对她们的怨恨，恐怕会让她们无法在宰相府立足。

「娘亲，您急忙找孩儿来所谓何事？」寒玥的询问打断了欧阳夫人的思绪，回过神后，欧阳夫人便道：「玥儿，娘想告诉妳一件事…」「夫人，老爷请少爷到书房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碧波的传话打断了欧阳夫人，她只好压下本已準备道出的话，并吩咐爱女：「老爷要妳过去书房，妳且快过去。记得对老爷亲近些。」「是，娘亲。」寒玥姿态优雅的下了塌，又对欧阳夫人道：「孩儿会在晚膳前回来，有什幺事等孩儿回来再说也不迟。」欧阳夫人点头应下：「为娘明白，娘亲会嘱咐厨房準备妳爱吃的菜，快去吧！」恭敬行礼后，女孩便踏出引云阁，前往慕容曜所在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