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且坐令
且论司徒明踏出广林院,略带悠闲的前往御书房途中,遇见耀天帝胞姊-洛水公主。欧阳斐柔停下步伐,神情温柔的对少年将军问好:「司徒将军。」「公主金安。」一边行礼,司徒明一面在心里嘀咕今天可来的真齐。欧阳斐柔轻声笑着,并示意司徒明与她一道:「将军免礼,我已嫁入韩家,你不必如此多礼。况且是幼时一同玩耍长大的交情,这些虚礼便省下才好。」「君臣之别得区分清楚,何况您虽嫁入韩家,仍是先帝册封的澜沧洛水公主。」「少来,我倒从未听过你喊静婉姊一次郡主,昔日也老嘲笑我的封号,继而遭皇上训斥多回。」
洛水公主谈起往事,瞳眸浮现一丝怀念,司徒明亦开怀笑道:「年幼不懂事,莫非斐柔姊还记恨?陛下可没留情面,次次都往死里揍,害我得擦上一个半月的伤药方能消肿。」欧阳斐柔笑睨了少年将军一眼:「就你贫嘴。」司徒明不甚介意的耸耸肩,且漫不经心的问:「斐柔姊要去拜见太皇太后?」「嗯,皇祖母一人在宫中十分寂寞,静婉姊和兰媛姊现下也不好进宫探望,逐託我来陪陪她老人家。」欧阳斐柔略显感概的说:「我的身份也不比她们好多少,只因我乃皇上胞姊,入宫较无人敢多嘴罢了。」司徒明默默无语,他们都明白很多事已不比从前。
「对了,听说陛下十分喜爱宰相嫡子,此事乃真?」「大抵是颇为喜爱,毕竟我显少看见皇上对人如此上心。」只是疼宠原因,及对付其之手段令人胆颤心惊,司徒明并未将内心话说出口。欧阳斐柔点点头,轻声的说:「皇上自幼极少对旁人有过多关注,除去熟捻亲族与你们那群儿时伴读,陛下皆显少理会他者。慕容寒玥想必有过人特质,才能让皇上特别留心。」停下脚步,洛水公主站在右侧通往后宫的白砂细石路上,柔声的对司徒明道:「世恭要去御书房,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可好?」
少年将军同意地点头应下,见欧阳斐柔转身準备离去,倏然开口询问:「韩统领待妳可好?」洛水公主有些诧异的看着司徒明,忽地明白司徒明为何如此提问:「凛遥待我很好,来年我们的孩子亦将入宫学习,到时还得多劳烦你看照。」「斐柔姊放心,我定会如此。」司徒明慎重许下承诺,逐转身离开。欧阳斐柔沉默地望着少年将军,那总坚拔挺直,却带着几分寂寞的背影,眼底缓缓浮现一丝忧伤,她轻轻叹息一声,迈开步伐前往养华宫。
刘承见少年将军来访,神态恭敬往御书房里通传:「启稟皇上,镇国大将军求见。」书房先是静默无声,过了片刻方传来帝王略显慵懒的嗓音:「宣。」刘承替司徒明开了门,客气弯下身子:「将军,请。」「辛苦刘公公。」少年将军瞥了刘承一眼,随后踏进御书房且关上门。耀天帝未如往常般,端坐于桌案前批阅奏摺,而是斜靠一旁的软禢悠悠品茗,李準则捧着用上好玻璃种玉石打造而成的茶具,静静立在一旁伺候。
「这幺早便结束课程?」耀天帝头也不抬的问,司徒明则在行过礼后,语气平静的回答:「慕容华枫撑不过半时辰,加上宁王相劝,故而提早结束。」放下茶杯,耀天帝示意司徒明落座,且挥手命李準端上杯茶给少年将军。见其喝下一口,帝王略有兴致地问:「世恭觉得这茶如何?」司徒明皱了皱眉,压下嘴角道:「色泽劣等,味道苦涩难喝至极,即便用上好茶具沖泡也无法挽救。」「连不甚懂茶的你都能品劣,看来这茶当真不能留。」欧阳亘轩将杯中茶水,倒洒于摆置一旁的松石水盆中,后散漫的对李準吩咐:「换泡茶。」「奴才遵旨。」
李準动作俐落的沖泡壶新茶,司徒明则不明就里的盯着手中雪青茶盏发愣。耀天帝撑着脸颊,挑起眉问:「世恭可是捨不得这劣等茶?」少年将军摇摇头,伸手将茶水倒掉。此时,帝王淡淡开口:「这茶就如同朕的三皇弟,即便穿戴华贵袍冠,仍掩盖不了其低劣败坏之内在。」李準在旁眼观鼻,鼻观心,垂手默默继续沏茶举止,彷彿适才无人说话。司徒明神色怪异的看向耀天帝,敢情眼前君主早已猜透宁王今日会出现?
「别这般盯着朕瞧,世恭。朕会以为你对分桃之癖大有兴致。」见少年将军脸色瞬间泛绿,欧阳亘轩笑的像狐狸般坏心:「世恭,如此明显嫌弃的神情,可是对朕大不敬啊!」漫不经心的转动手中杯盏,耀天帝略显讥讽的道:「宁王太过心急,手亦伸太长远些,不小心被朕的皇侄发现了。」见帝王不再多谈,司徒明正是好奇的想再追问细节之际,李準将新沏好的茶注入茶盏。待他将两人茶水皆倒至八分满,耀天帝斜睨了他一眼,太监总管逐安静跪安退下。
儒雅的吹着热茶,缓缓呷上一口,耀天帝闭目不语。司徒明看国君一脸悠闲散漫,仅苦着嘴等待帝王善心解释,无奈之际亦喝了口茶。入口茶水味道清雅,带股淡淡茶香,可片刻过后,一浓烈苦涩感自喉间溢出,令少年将军脸色变化万千,险些把嘴里剩余茶水全吐出来。耀天帝半抬眼皮儿,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家将军的神情,唇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弧:「世恭觉得如何?可还满意?」司徒明脸色灰败的回望帝王,他向来不甚懂茶,亦不擅辨别茶叶好坏,真不知今日耀天帝有何盘算,竟是命他品茗畅谈。
「看来世恭不怎欣赏这泡茶,也罢。」欧阳亘轩嘴角噙着笑意,再次将杯中茶水倒洒,方对司徒明道:「去将茶柜右侧第三格内,用雪蚕丝帕包裹起来的茶叶拿出。」在少年将军起身动作之际,耀天帝淡淡的说:「慕容华枫虽空有一身习武的好根骨,却败在其心智不够坚定,无法随时静心凝神,亦是个吃不了苦的蠢货。如同适才朕让你品嚐的茶水,明明能淬鍊出最佳的香气滋味,却败在中间研製过程。朕说的,将军可明白?」司徒明愣了一下,明白帝王要他做的事后,便静静的道:「末将明白。」
站定在用千年龙眼木製成的茶柜前,司徒明照耀天帝的吩咐,寻到一用雪蚕丝帕裹起的小茶包,后转身回至帝王面前。欧阳亘轩伸出一双细长,带着薄茧且指骨分明的手,姿态文雅的挽起衣袖。接过司徒明手中茶叶,帝王细心抓了适当的量,并将其缓缓放入二人杯中。「将茶叶放回去。」耀天帝一面下令,一边将注满滚水的暖玉壶用丝布托起,专注的将适量热水沖进杯盏。司徒明折返至软禢时,正巧瞧见杯中茶叶直立于水缘,典雅的上下浮动着,过了半晌,茶叶吸饱水份,逐徐缓沉入杯底。
耀天帝满意的笑了笑,端起透明无暇的玻璃玉杯,放在一缕阳光下。当日晒透进杯中,绝美的金黄色茶水立刻闪耀点点波光,欧阳亘轩笑瞇着凤眸道:「世恭,且先品茗,顺便同朕说说练武场的事。」司徒明坐下身,平静叙述在广林院发生的一切,耀天帝则垂眸啜茶不语。待少年将军谈及寒玥唤宁王为王叔时,帝王那双狭长璀璨的凤眸,方略显惊讶的抬起:「你说慕容寒玥唤朕的三弟为何?」司徒明有些不解的回应:「回皇上,慕容寒玥唤宁王为王叔。」
只见帝王放下手中杯盏,凤眸逐渐盈满笑意,性感薄唇则溢出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宝贝皇侄,哈哈哈…」瞧自家将军一脸困惑,耀天帝勉强敛住笑声向他解释:「宁王虽被封为亲王,但依照宗室规矩,寒玥还是得唤他一声皇叔。」看司徒明仍有些懵懂,欧阳亘轩便好心解释:「寒玥唤他王叔虽是无误,依宁王封位倒也正确,可论血脉亲远及章典,宁王与朕同辈,又乃朕的皇弟,理当该同朕称之皇叔。」司徒明了解其中内情,逐猜不透为何孩童会如此生分:「慕容寒玥如厮聪明,怎会犯下此等错误?」
「世恭,朕亲自沏的茶水,你一口都不喝?」耀天帝并未回答问题,仅示意司徒明品嚐眼前茶水。见帝王十分坚持,少年将军只好乖乖端起茶杯,将茶水饮入唇喉。入嘴的茶无多余滋味,唯有淡雅茶香,待茶水入喉,一丝淡淡苦涩夹杂着一缕清香方缓缓散出。当苦涩全然散去,仅留满嘴清冽香气及喉间甘甜韵味。司徒明惊讶的看着茶水,喃喃的道:「好特别的茶…」「此茶乃用雪水及寒梅露珠灌溉而成,叶树种植在高山谷地,研製过程需耗费三年之久,方可得了你适才见到的茶量。」
耀天帝再喝一口茶,并盯着杯中茶叶道:「慕容寒玥即像这茶,刚入口时滋味平淡,待入喉后却回味无穷。他仅用一日时间,便发现宁王安插在玄云宫的暗桩,并将那名暗桩纳为己用。至于他为何明知该唤宁王皇叔,却故意唤为王叔,则因他听出宁王话中离间之意。」司徒明完全听不出来:「宁王离间慕容寒玥和慕容华枫?」「呵呵…世恭啊!你果然在战场上方有用武之地,官场里的明争暗斗尽然不适合。」
在嘲笑完司徒明的直脑筋后,帝王淡淡解释:「宁王对慕容寒玥说的话,乍听之下似是劝戒二人莫太急进关切,实则告知慕容华枫别对寒玥言听计从。偏偏慕容华枫脑筋实是单纯过头,完全没听出深意来,但寒玥可听的一清二楚,加上暗桩之事,让他决定暗讽宁王一回。讥讽欧阳宁荣仅能是亲王,永远不可能成为九五之尊,却又让他寻不出任何责骂理由,因寒玥唤王叔亦是正统。」想到宁王回府后的反应,耀天帝笑开了脸:「不管欧阳宁荣有无听出寒玥的暗讽,想必他现下定气的跳脚。呵…皇侄这招可真损人,今日晚膳朕倒要好好犒赏他一番。」
见司徒明沉默不语,欧阳亘轩倒也不再多谈半分,仅冷淡的道:「朕吩咐你的事,仔细完成即可,其余的事不必搭理,明白吗?」「末将遵命。」「好了,将军也该回府歇息,跪安吧!」「末将告退。」司徒明行过大礼,逐无声的离开御书房。「呵呵…小猫,看来宁王当真踩疼了你,竟是往朕这儿靠来…」耀天帝轻抚着茶盏,想起那声王叔,嘴角翘得更高:「希望朕的三弟能多用些脑,否则这场游戏可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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