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温温热热的触感透过微凉的皮肤传入,季景西半身僵滞,果真忘了说话,就这么呆呆地盯着她葱白纤细的指尖,良久才声线低哑地含笑开口,“何时会把脉了?”
“这些年学的,略有涉猎,不敌医者。”杨缱正专心致志切脉,闻言,随口应付了一声。
“那可有瞧出什么?”
“唔,肝气犯胃,气郁化火,还有哪不太对……气血行滞?你有伤?”
杨缱并未正式拜师学过,对医之一道的研学都只是纸上谈兵,极少上手,和孟斐然那个太医比起来差的远,能说出这样的表象已是难得。
季景西三年前回来后落了内里的毛病,连孟斐然都拿不准,每逢换季都要走一趟孟家,找孟国手请平安脉,因此压根不怕她瞧出什么,就这么大大方方任她所为。
放开手,杨缱一眨不眨地望他,“不是说的安神汤吗?”
“别的方子一起的话,也还是禁酒啊。”季景西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臂,懒洋洋地靠上窗棱,不去接她的话,“怎的不投了?”
“裴家哥哥在与小孟争名,他们快输了。”杨缱答,“你不愿说?”
“不愿。”季景西挑眉。
“那算了。”
两人沉默着,杨缱重新看向场间,良久,突然听季景西道,“还气着呢?”
杨缱愣愣地看他一眼,回过头,慢吞吞道,“还好。”
季景西盯着她轮廓柔和的侧脸看了会,笑出声,“根本就是还气着,你虽大度心宽,却也不至这般快地消了气性……苏襄说错话,你气也应当,换了谁来都不好受。”
“挺冤的。”杨缱被拆穿了心思,难免有些赌气,“你与陈朗闹出事端连累于我,百口莫辩。”
“……是,可我不已写了信致歉了么。”季景西无奈。
杨缱长长呼了口气,“也是,我当有所准备的,不怪你。”
“也不该怪我。”季景西撇嘴,“这下知我不喜他们苏家人是什么滋味了吧。”
“嗯……”少女小声应道,“但煜行挺好的,我不愿为难他。”
身边人顿时气笑,“你当着我的面还敢说这话?”
“有何不敢。”杨缱睨他,“你不喜你的,干嘛一副拉我结盟的模样。煜行的确比苏襄好啊,进退得当,有所担当,又饱读诗书……”
“杨缱!你再说试试?”季景西咬牙切齿。
“……”
不说就不说嘛……凶什么凶,听不得实话还是我的错了?
杨缱委屈地撇撇嘴,不再开口。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好半晌,季景西纠结着憋出一句来,“我不是凶你。”
“哦。”杨缱连眼神都没赏他一个。
“不过你做的很好。”他话中再次带上笑意,“总不能自己受委屈而不学着反击,好歹长进了,正该是如此。”
这次杨缱倒是偏过脸,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真的?”
季景西点点头,“真的。”
“上次红叶亭,我那般对你庶妹,你也这么认为?不觉我得理不饶人么?”
“很好啊,不觉得。”
话音落,少女眨眨眼,突然就笑弯了眼眉。
她回过头继续看那些人投壶,眼尾却泛着层层笑意,小小的酒窝盛满了骄傲与满足,馥郁醉人,好似山涧溪流最弯处的小沟,清甜而热烈。
季景西怔怔望着她,心跳忽地就失了往日规律,擂鼓一般,一声又一声响彻胸腔,所有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琴声,谈笑声,竹矢穿过空气落入壶中沉闷的撞击声,全部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他垂了眸,不知不觉也噙了笑,甚至笑得有点傻,无法停止,连耳后都烧灼得烫人。
他不得不支手半掩着脸,欲盖弥彰地望向窗外。临街的车水马龙热闹而繁盛,锦瑟阁内这一方角落却静的出奇。秋日天光柔和倾下,透过修长明晰的手指缝隙落在脸上,晒得他微红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仿佛一瞬间,全身的伤痛都痊愈了。
【第二十六章】
明月楼宴后便是寿宁节,当日一大早,信国公府便忙了起来。
当今圣上五十整寿,不仅杨霖夫妇要进宫,六个子女也要陪同一起,杨缱来到松涛苑时,王氏已经用了早膳,六小姐杨绾早来一步,正陪在一旁说话。
杨绾在信国公府排行最末,只比绪南小几个月,正是含苞待放又活泼好玩的年纪。她生母蒋氏乃是信国公杨霖的表妹,听说当年是已逝的老夫人、也就是杨缱祖母做主抬进来的,进门后没多久便生了二公子绪丰,当年很是受老太太宠。
蒋氏出身老夫人娘家,带着江南一带女子特有的温婉秀丽,容貌比起主母王氏也不差。杨绾肖母,性子却活,二公子杨绪丰却沉稳内敛,兄妹俩天差地别。
杨缱踏进主屋时,杨绾不知恰好说了什么,王氏被逗乐,正笑骂她没个正形。屋子里人不少,除了宋嬷嬷和几个大丫头,三个妾室蒋、孙、萧也都在场。
信国公妾室三人,蒋氏生了二公子绪丰和六小姐杨绾,孙氏则生了三公子绪冉,唯有萧氏至今无所出,但她似乎从不强求,平日里也低调至极。因其出身大族旁支,识字会文,信国公很是放心她,平日倒是时不时帮着管一管内宅。
一屋子女人,衬得整个松涛苑都比平日艳丽了几分。
“四姐姐来了!”杨绾第一个发现了杨缱,笑嘻嘻地起身行礼,“绾儿见过四姐姐。”
随着杨绾的动作,除了王氏外所有人都恭敬起身,“见过四小姐。”
杨缱点点头,在王氏笑吟吟的注视下端正地行礼问安,后者朝她招手,“来的这般早,定是没用膳,给你留着呢。”
“四姐姐还没用早膳?”杨绾疑惑,“这都快巳时了……”
杨缱笑了笑,“就知道母亲这里会多备一份。”
府里一般辰时用膳,往常杨缱也是如此,但今日要进宫,于是她只能尽量将能完成的功课在此前做完。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定好的事若是不做,或做不完,一整天都会难受。
杨绾瞧着王氏又心疼又欣慰,明白姐姐是做功课耽搁了用膳,便道,“母亲,绾儿陪姐姐吧。”
王氏颔首,“今日绾儿第一次进宫,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姐姐。”
杨绾顿时得令,笑嘻嘻拉着杨缱便往侧间走,到了地方便立刻放开她。
姐妹多年,即便平日里与杨缱来往不多,也知些她的小习惯,例如不喜与人太过亲密。未免杨缱拿规矩出来说事,杨绾将这中间的度把握得极好。
“姐姐,今日我们入宫后,要直接去太后的慈凤殿么?”她有些兴奋。
往年宫宴,信国公杨霖都带着杨缱和杨绪南,最多年宴时加上世子杨绪尘,今年圣上大寿,广开恩典,这才将其他子女都带上。
“内外命妇和女眷先去拜见皇太后与皇后,之后再入席宫宴。”杨缱秉着食不言寝不语,吃完了银耳粥才慢条斯理开口,“父亲是一等国公,有资格列席承德殿,我们只需跟着父母亲,自有人安排妥当。”
杨绾双眼神采奕奕,“那是不是可以见到许多人?比如苏家的苏襄姐姐?”
“会的。”杨缱道。
“哇,”眼前的小少女惊叹,“好想认识苏姐姐。”
“……”
每个人都想认识苏襄。
直到入了宫,站在慈凤殿的青玉砖上,杨缱脑海里都是这句感慨。
不止杨绾一人说过,近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她面前或不由自主或故作姿态地说过类似的话,好似将【结识苏襄】当做一件极为光荣之事。
不过苏襄的确当得起。
作为苏丞相长女,苏奕的亲妹妹,杨缱从前每日都能在南苑见到她。以前的苏襄是什么性子她几乎已经忘了,只记得有些沉默且不善言辞。三年前她救驾有功却身受重伤后,便也不再去南苑,两人见面的机会骤减,如今对她的印象,都是在近段时日的接触中重新树立起来的。
苏襄伤势痊愈后,重新显露人前,并在一场赏花宴上作出了一首精彩绝伦的好诗,继而扬名京城,成就了第一才女之称,与她兄长苏奕并称双骄。
当今圣上曾亲口评她“有状元之风”,苏家一门双状元的说法,便是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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