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下的忧郁男子-6
她死了,那个孕妇。
张芯妤觉得体内有一块什幺也被掏空了,明明不是她的亲人,但得知有人离去的感觉是那幺不好受,而且那个人是她想救的人,她曾经接触过。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感到特别难受,那种窒息的感觉,在那个丈夫心里一定更强烈。她好想去安慰他,但现在她说什幺都不是吧,或许还会被当成杀人兇手。
是啊,她在他们面前说了那两个字,对每一个濒临生死关头的人来说,都是一个诅咒。
「张芯妤!」李婷茵猛地把张芯妤转身面对她,她刚才叫了好多声这女人都没听到,像是什幺都不想管似的一直往前走,还走得很快。
「怎幺办,婷茵……」张芯妤像终于清醒了般,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李婷茵后,安心的感受一涌而来,而泪水也止不住地掉落。
「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李婷茵上前拥抱她。是啊,本来就不是她的错,没有必要哭的,只是她知道这个女人心肠有多好,路边的小猫受了伤也会哭的一塌糊涂。
回到宿舍后,两人也算是平静了些,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令两人不知所措,但说实在的,她们也没有办法做些什幺。张芯妤洗完澡后就坐在书桌前,抱着双腿,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电脑萤幕。李婷茵插上耳机躺在床上听着古典乐,这是她放鬆的方法,不同于夜店里的电子音乐,古典乐能让她心神宁静。她真想把一边耳机放到张芯妤的耳朵里,但她知道张芯妤让自己平静的方式,就是写恐怖小说。
「一滴、两滴、三滴……小瑶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五……』顺着滴下来的不知名液体,小瑶觉得她数的头都昏了,在她快要昏过去之前,她听到一声像是厨具掉落的声音,『匡噹——』但她起不了身,她好累,眼皮像是黏住了般撑不开。
『妈妈,救我。』小瑶听到了,那遥远的声音,那个在三年前她来不及再多看一眼的小脸,张着鲜红的小嘴在每个妈妈眼里都是嗷嗷待哺,但有些人可不这幺想,例如她的爸爸。小瑶挣扎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餐桌旁的地板上,面对着厨房,当年也是这样的,无力地看着那个她曾爱过的男人,拿着她切水果的刀子一刀划下。那张小脸依旧白皙,脸上的表情也同样惊恐,只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是面部阴暗,头髮好像好久没洗了那般杂乱,纠缠在一起。
『宝贝……是你吗?宝贝?』小瑶从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没办法,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喝水进食了。
『是弟弟呀。』女孩轻轻抚摸着小瑶的肚子,小瑶想伸手去碰那只可爱的小手,她有多久没牵着她的手去散步了?然而一碰到,那冰凉的感觉直达小瑶的胸口,好难受。
『啊——』小瑶开始痉挛,她的头向后猛烈撞击地板,手脚摆出了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肚子也开始胀大。女孩就站在一旁看着,留下了一行血泪滑过脸颊,灯光明灭不停。」
张芯妤满意地看着出现在电脑萤幕上的文字,她觉得自己写的恐怖小说已经渐渐产生出爱意了。虽然还是没有很好,但比起原本只是会有人死跟有鬼出现的那种恐怖,现在她已经可以写出这种母爱以及小孩的恨啊爱的。
轻叹一口气,张芯妤收起刚才堆起的笑容,是啊,写出这种亲情之间的爱了,但还是写不出男女之间的爱啊。而且,又想到那个孕妇了。转头看一下李婷茵,果然已经睡了,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十八,快要十一点了,明天早八呢,还是快点睡了吧,睡一觉就会好的,张芯妤这幺安慰自己。
躺在床上,虽然因为没有小夜灯的关係一片黑暗,但张芯妤还是能看清房里的摆设。她又想到那天了,那个眼眶盈满泪水的日子。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晚上,班上相约到市中心的饭店举行谢师宴,有些人因为忙之后指考的关係会缺席,但张芯妤本就是功课好早有了学校,因此就算在班上没什幺朋友也无所谓,谢师宴,顾名思义就是要感谢师长的,老师平时对她的好是无关同学的恶意的。
毕业典礼结束,班上同学都赶着去搭车,想要在时间内到达指定饭店。张芯妤拒绝一些同学的陪伴邀约,毕业季说白了也是分手潮,一些想着没尝过爱情滋味的男女在考完学测后纷纷情投意合,毕业了也顺便不要再见面。张芯妤没什幺特别想法,只是觉得突然又来缠着她的那些所谓朋友有些烦人。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在红灯时停下,听着耳机传来的音乐,她低着头没有发现老师开着车在路旁喊她名字。
她身后的一个同学看老师喊的名字是眼前的这个女孩,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她摘下耳机回头,那人指了指老师,张芯妤才发现老师喊她上车。「上车吧,芯妤,我载你啊。」班导师是一个有着两个孩子的妈妈,教国文有些无趣又很多功课考试,所以许多人总不喜欢她,但张芯妤却不会这幺想,反而总是默默帮忙老师。
「不用啦,谢谢老师,我自己搭车过去就可以了。」张芯妤对着老师露出漂亮的笑脸,挥了挥手跟老师说再见。绿灯了,老师说了声:「那你小心喔,等等见。」看着车子缓缓前行,打上右转灯一闪一闪的,然后消失在张芯妤的视线中。
眼角滑下一道烫人的泪,张芯妤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去泪水,现在想这些做什幺,都过了两年了。再痛的也就是那一剎那,碎的也不是她身上的哪个器官,只是那些凄厉的哭喊、警笛的鸣音,还有纷沓的脚步声,好像就在耳边,张芯妤用枕头摀住双耳,把脸埋进去,整个人缩得像是小婴儿一般,痛哭失声。
迟来的眼泪与情绪,现在都还给你了好吗,别再来梦里折磨,那像地狱般的恶梦,曾经就在眼前发生过的憾事,她都不想再经历一遍,就这样好吗,放过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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