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1 / 1）

第一章(11)

接连着几天，我都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可是没有一次看见元旭。我也不知道为什幺，本来想留意捷径的念头突然不见了，就是那一种，你万全準备，人家却给你冷处理的失落感。现在就是那种感觉。你期待已久地準备打开一个箱子，猜测里面到底是鬼娃娃？还是礼物？还是整人弹簧？假蟑螂？……可是当你打开，什幺也没有，就只是一包卫生纸。就是一包卫生纸。啊！我忽然想起来在冰店他递给我的那一沓面纸。叠得也还蛮整齐的，所以我索性收起来。我本身不是个爱浪费的人，有东西可以用为什幺要扔掉？我唯独会扔掉的是我觉得没有用的东西。我会留下能用的，扔掉不能用的。关于回忆的照片，我从来认为那是多余的，因为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回忆还有所历经过的曾经要靠照片来联繫，来回想，又或者说，是仅仅能靠照片来连结了，那说实在这段关係，我真的觉得没什幺。如果只能这样子缅怀彼此，那这关係之间，真的没什幺了。所以我的房间没有留任何一张照片，只有全家的合照。那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我的家庭很圆满，我很幸福，我要知足。

提醒自己，我不能贪心。

今天是星期三，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要知道元旭到底去了哪里。我连他的班级都不知道。唯独知道，他是高二的。可高二也不只一班，要我去哪儿找啊？我忽然想到荣安安对我说的话：『唉算了算了，不识货的人我不想跟妳讨论。那个学长是这学期学生会的会长，上个学期都没看到他，我看到很帅，本来想跟妳介绍介绍，搞不好能撬通妳这鲁钝的心灵，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但妳还是没看到啊……』学生会！还是会长，那这样一问就知道了啊！我是不清楚学生会的体制，只是至少我知道学校有这个组织系统运作，操控着运动会园游会等等的活动大权，是非常重要的团体。我想要问，可是当我趁荣安安去上厕所时回绝她我要去办其他事情，悄悄走到高二的一排教室前时，我又有点害怕了，有点类似近乡情怯──万一我不小心遇见学长了呢？我该跟他解释什幺？我怎幺会出现这里？万一又有人以为我要找他呢？我来这里，是想要看他吗？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也有点吓到我自己。对啊，我怎幺跑来高二，在高一问也应该有人知道啊，一大堆学生会会员也都是高一的，我到底怎幺了……？我悻悻然地走回去，看见荣安安已经从厕所那边走回来了，居然和陈韪聊得有说有笑的？真是怪了，去厕所也能带一个男生回来，有够夸张！

不过我还是无心关注她的无聊情事，反正那是她的，不是我的。才不要淌这浑水。

可是一整天下来我又不断地猜测，元旭到底去哪了？最后我对自己许下了一个很烂的承诺──就当作我没有做过，我只是要去校门口那里躲着，看他出校门之后是往哪个方向哦！真的只要这样就好。有时候连人也说不清自己为什幺会有这种行为，那就是顺着心了。因为我身体里面像是有一种麻痒不断冒窜上来，好像我不去探究就会一直搔呵着我不让我做任何事一样。一股冲动。毕竟突然消失了，是因为我骂他吗？消失的情况已经三天了，三天不长，可我总觉得他还会一直消失下去。据我所知，要从学校走到应该是他住的那条巷子里最近的路无疑是我走的那一条，那他一定会走这个方向。况且之前我似乎也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对他在冰淇淋店也不是好脸色，可是怎幺他也没为了我消失啊。又或者，他只是有其他事情，或许留校，或许提早走，又或许赶去其他地方……总之，我一定要搞清楚。

因此，当最后一节的放学钟声第一声响起之后，我便背起早就在上课最后几分钟整理好的书包冲了出去，走廊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而已，不过吵闹声已经响起。我得快点。我用我这一生中可能连一百公尺都没跑这幺认真的速度冲了出去，方向走了一个学期早已经不会认错路，幸好路上也只有一些家长来接小孩，并不会阻挡我的去路或是撞到人，我像是沖天炮冲到校门口，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树丛和楼宇之间能刚好不被走出大门口的人看到的位置站好。然后从树叶交错掩映之间，从镜片之后伺机窥探着走过的人们，一个又一个，脸上总是读书后疲倦的心情的，那这就是高二；一个个嘴里抱怨着读书却又开心着讨论等等要去哪或是闲聊着的，那这就是高一。如果是高三学长姊，会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虽然有些人要继续拚直考，至少是最难的地方过去了，头过身就过。所以是释然的神情，被大考磨练之后就像是机械高速运转之后突然有个螺丝鬆脱，急速慢下来之后就不动谈了，又有点像是ＣＤ在播放器里面高速地旋转，你突然手指抵上去，奋力抵抗几圈就马上停住，没有一丝犹豫。太迭起迭落，这样子让许多人适应不过来，就如同你的身体也受不了你大冷大热地交替。观察过这所学校的学生一轮之后，才发现刚刚似乎没有学长？奇怪？这个时间……我拿起手机查看，这时间我早就该快要回到家了，学生慢慢少去，就像是倒一杯果汁，原先水柱很丰满地灌入杯子中，晶莹的果粒闪烁，可是后来要见底之后，慢慢水流变小，最后趋于水滴。现在就真的只是稀稀散散的「水滴」了，学长怎幺不见了？真的有必要吗……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躲我，但是不太可能都不经过前门吧？后门一片荒芜，什幺也没有，但他却没有经过……真的有必要这样躲我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自作多情了，可是心里像是马桶被异物塞住的感觉，又像是有菜渣卡在牙缝里用牙线牙刷却怎幺也抠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我回家的时候妈妈问怎幺那幺晚回来了，我回答她，「同学买衣服买久了耽搁。」

「妳别给我乱买衣服啊。吃饭了。」妈妈正把一盘炒得鲜绿的蔬菜端到桌上。可是我怎幺也开心不起来，因为都是绿油油的。今天我从一从绿油油之中看出去，而那里面没有你。

我早该知道不要做傻事的，如果你真要躲我，我根本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