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踏过小铁板斜坡,站在屋檐下的高挑天花板玄关处,拉开木框玻璃门,到处都是唱片,像瓷盘一样,挂在墙面,排列在大书柜、展示架上。空气中飘着甜甜香味,一些小巧的蛋糕摆在柜上。
吃了几个日式糕点,凤信在店内探索,阅览唱片上的文字。她越过一个摆在木柜里的黑胶唱盘。
店里流洩出慢板旋律的歌曲,歌词听起来是法文,成熟的女嗓,带点嘶哑中音,随着歌曲的起承转合,诠释不同力道的感情。沉缓,顺服于人生,终于好像要将感情喊出来,又渐渐缓和下去。继续转圈吧。
凤信听出了几句歌词,法文中的英文。跟着音乐,跟着感觉,脚带领着身体,轻轻地往前再往后,反覆着,「We're all in the dance. 」
We all go round and round.
Pantners are lost and found.
Looking for one more chance.
All I know is,
江赖静拉住凤信,以免她撞到一个杂誌架,就差那幺一点,她露出好险的鬼脸。他们开始跳舞了。凤信学着江赖静,很缓慢轻柔,重複同一个舞步,旋转,旋转。直到他们撞到彼此,江赖静扶住凤信,轻轻往右,转了一个小圈,又一个。
「喔喔,糟糕…糰子好像要吐出来了。」江赖静慢下转圈。
「哈哈,呼…头好晕。」凤信说。
她靠着江赖静,缓解晕眩。江赖静慢了几秒才意识到,凤信的额头正抵在他的肩窝上,她的右耳碰触到他的脖子。
冰凉的。他吞了吞口水。
凤信自他的肩上抬起头,看见柜檯后的年轻老闆跟着旋律,左右摇摆着头,「好险老闆没有看过来。」她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并往后退开,露出淘气微笑。
江赖静鬆开的手摸摸鼻子,轻咳了一声,也看了一眼老闆。
刚踏出阿托查森林唱片店,凤信看到一株小草上有一点白色,仔细一看,像发现什幺宝藏一样,直挺起身要跟江赖静说。
「老师你看…。」
突然一个温暖的东西罩住她的头,老师的手碰到她的后颈。江赖静把毛帽脱下来给凤信,他帮她戴好,调整着,把她的耳朵藏进他的帽子里。
「好了…。妳刚说什幺?」江赖静退一步,满意他的杰作,看着她。
凤信心跳漏了一拍。「那、那个…雪,下雪了。」
他们抬头往上看。
很小很小的白点,一开始是轻柔飘悠,缓慢稀少,渐渐地一大片一大片的,急速地落下,四处飞驰。整个空气中都是雪,听见雪落在外套上的声音让凤信笑了出来,在她笑得仰起脸来时,一小点雪落在她的鼻尖上。
江赖静望着她,觉得自己所有东西都在她身上。一些抽象的东西,像是心、灵魂。
「妳喜欢我吗?」他问。
凤信呆愣看着他。江赖静自己也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意识到自己是用法语脱口而出,觉得安心的同时,他轻笑哼出一声,彷彿觉得自己很可笑,视线又往下…。
「喜欢。」把他惹人怜的神情都收进眼里,凤信点头。
江赖静很快地抬起眼,惊讶小信听得懂,听见她的回答让他颤抖,然后他靠近她伸手抱她。
凤信看见他的眼,激动却又带着胆怯,她眨眼的那个瞬间,老师的手在碰到她的肩膀之前就停住,缓缓放下。
江赖静只是仔细轻柔地注视她,在这短短的几秒里,凤信感觉到有种微妙的氛围,但很快地就转变成诙谐,在她发现江赖静的眉毛、睫毛上搭载了空中的小雪花之后。她喷笑出来。
雪花扎进江赖静的眼,他揉眼睛,「喔,这雪…真的实现了呢,妳的祈求。」
看见老师这样可爱的举动,她绽出灿烂笑容,点头,「嗯!」
他们走回到车站,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出去,就像几个钟头前一样,静静地站在彼此身边,不同的是,他们凝视的这个小区已经是夜空垄罩,数个窗口透着点点灯光,晕橘路灯洒在在暗绿色的树叶上,沉浸在不断快速落下的雪幕中,雅緻静谧地像是耶诞卡片上的小镇。
凤信安静地向这个小区道别,这个她曾住过的地方,这里秘密地保留了她的一小段童年,她转身进入票口,把重新拾回的童年回忆带走,跟在小静身边。
「齁。老师你们终于回来了。」
掀开暖帘,店里坐满人,几处坐着熟识的人,在凤信与江赖静入座后,班上的同学们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坏笑。江赖静走过去质问谁是主导者,大家闹哄地互相推託着,凤信加入他们。
法语班的同学们已经吃到第三摊,大伙桌前剩下残杯余菜,进食的速度都滞留,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啤酒,在凤信他们吃完文字烧时,谈话已变成沉默中的点缀。
大伙都累了,他们到落脚处—一家旅店,玛融跑去串门子,凤信环视房间,看见她的随身小包露出一角暗色毛物。她起身离房。轻敲老师的房门没有人回应,去过澡堂问过,也没人看见老师。凤信越过安静无人的小饭厅,踏上另一条走廊,终于看见老师的身影。他靠在一个柱子前,看着前方壁上的方框。
凤信来到他身边,原来老师在看一张相片。
「小静到现在都还有在拍照呢!真厉害。」她说。江赖静回过头给她一个微笑。
两人视线再次回到方框里,那是暖色调的相片,透着南欧气候与城镇的氛围,视角是同一个高处拍过去,几栋粉橘色的建筑,其中一间的顶楼,有个长型露天空间,一群人坐在那儿吃东西、做料理,相片的左方透着午后的阳光,照耀整个画面。
「西班牙广场…。」江赖静指着。右下角写着,罗马。
他们身后的一列玻璃窗棂外面,还在下着雪。交叉迴旋的一片白茫。
凤信看着老师,感觉着心里的某种情绪,存在感强烈,且懵懵懂懂的,虽然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份情绪正在累积膨胀着。
「老师,你知道吗?今天想起小时候的事,我好开心。」她说,「因为那是我们共有的回忆,而且通过这个回忆之后,我们…是平等关係…。」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不确定,她不知道老师是否会愿意让她靠近他。
不敢看老师,她想起拿在左手的毛帽,突然如获至宝似的,开心地举起它。
「啊这个!没有吸到食物味道喔。我把它放进包里了…。你闻闻看…。」凤信把毛帽还给他。她微靠近他,把毛帽缓缓凑近他的鼻子。
她与他之间相差十一公分,却不小心手指背碰触到他的嘴唇,这样看起来就好像,老师在吻她的手。
凤信觉得这一瞬间好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与心脏,脸颊变热。她赶紧把手收回来。
江赖静的手像是突然变成他人之手一样伸向她,但他赶紧迫使自己转过身,把头撞上墙壁。
凤信急着靠向他,一边忍着偷笑。
「…这样…好多了。」他表情痛苦地揉着头。
隔天下午,法语班一行人在上个景点与下个地点的移动过程,他们正越过一个平交道,江赖静回过头看学生,往回走去驱赶落在零散队伍的后面的学生们加快脚步,跟上进度,有几个人在平交道噹噹的铃声响起时,快速冲过去,通过到对面。跟着前头的人先往预定休息的地点去。
凤信与江赖静等在缓缓放下的栅栏外,看着对面缓缓走远的其他学生。噹噹声消失,电车自右边的远方驶过来。
昨晚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可能是不够冷,雪在深夜就已经停了。而今天清晨展露了一丝阳光。
凤信拉了拉背带,转头看江赖静。看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
「老师总会露出小狗的表情,让人想疼。像昨天电车上睡过头,醒过来的时候,还有在阿托查森林外面也是…为什幺会这幺像小狗?好想疼你。怎幺办?」凤信拧眉揪心地看着他。
江赖静看着她,露出被打败的表情,发出无奈痛苦的喔一声。电车驶过他们面前。
「我怀疑妳是故意的。不要再这样了…。」江赖静轻喃,伸出手臂,这次不再犹豫了,拉过她的小巧圆形的肩膀,紧紧把她拥入怀中。碰触在一起的那个瞬间,他叹了一口气,多满足。她的脸蛋正贴着他的下巴处。
时光像是静止,老师的味道很香,怀抱很暖。凤信伸手摸摸老师的髮,老师好脆弱的感觉,很急切的疼痛自她心里涌出,好像已经累积了好长一段时间,那疼痛感袭来的力道既猛烈又真实。凤信喉咙发出一个小声的呜咽,用力拥抱老师,想把疼痛全都抚平。凤信心中有一种感觉像是要冲出来似的,有种像是要把全部都给他的感觉,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想要他快乐,想要疼爱他。只要他好。
「小静,好香。」她闭上眼。
「Je t'aime…」江赖静情不自禁地说出来。他把她纳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动作慎重,非常珍惜,彷彿只此一次机会。
她才是他的小狗狗。
白光暖阳自电车车厢表面折射在他们身上,耳边听见轰隆隆的电车声开远。
冲动随性的两夜日本旅行结束了,法语班从东京回国后,时间很快地溜走,越来越寒冷,一方面期末考也已经结束,寒假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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