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梦千秋(二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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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松走上台阶,忽然转过身来, 迎着早上初升的太阳, 冲着正向贡院靠近的白檀轻蔑一笑, 神态恶毒而挑衅。1╝2々3d〖an☆m(ei点

这是想要激怒自己, 好让所有人都看到白氏传人如何骄纵蛮横、张扬跋扈?白檀不怀好意地笑了, 虽然现在时机不对, 揭穿阮青松的真面目还为时过早,但是如若这般放任对方得意下去,又不免让人心绪难平,想来开个玩笑, 小惩大诫一番,应也无碍。

白檀笑盈盈地拾阶而上,在与阮青松擦肩而过时, 俊美的五官突然忍不住皱成一团, 连忙屏住呼吸, 以袖掩鼻,灵动双眸别有深意地在阮青松身上饶了一圈, 语气疑惑地说道:“奇怪,什么东西这么臭?”

声音不大,却绝对能够让阮青松听得一清二楚。

阮青松浑身一僵,阴暗屈辱的画面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涌现。

前世因着他身带恶臭,备受歧视,饱尝辛酸,纵然一生都在遍寻良医神药, 想要彻底根除体臭,却始终未能如愿,为了不遭人白眼,只好躲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像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苟且偷生。

大概是心理阴影太重,此时此刻,白檀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阮青松变了脸色,他虽有心不信,怀疑白檀是故意诈自己,却又坚信对方绝对不可能知晓那些前尘往事,一时间左右犹疑。

难道,自己身上当真出现了什么不雅味道?

阮青松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低头往身上嗅了嗅,认真辨认着。

奈何此处人口众多,天气又温暖,气味本就不甚干净,再加上有家境贫寒的学子,舍不得雇车马,大老远跑了来,难免出些汗,被挟裹着土腥气的热风一吹,就更显得刺鼻了。

阮青松一时也闻不出个所以然,倒将信将疑起来。

白檀以扇抵唇,偷偷闷笑。

会试分三场进行,每场持续三天,共计九天。在这九天之内,所有考生都必须待在长三尺,宽四尺,高八尺的号房内,无论吃喝拉撒睡,行动坐卧走,均不得离开。

所以说,科举会试实则是一次体力与智力上的双重较量,有些读书人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撑不到最后一刻,纵然有生花妙笔也是枉然。

白檀就亲眼看到考场上不时有人昏厥,被官兵陆陆续续地抬出去救治,想来又要辜负三载光阴了。

好在白檀早就有所准备,每日用水送服一颗养身丸,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苦熬了过去,只是离开贡院时脚步虚浮,双目呆滞,显然是疲惫至极,唬得阮白氏连声命人将他架上马车。

白檀归家后也顾不得其他,蒙着被子狠狠睡了一觉,接连几日闭门谢客,等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放榜的日子也近了。

天还未大亮,阮白氏就接连打发了几名得力小厮,前往贡院看榜,自己被一群嬷嬷丫头簇拥着,望眼欲穿。

约小半个时辰后,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了来,为首之人作官兵打扮,手持一面黄铜锣鼓开道,来到近前,高声道:“阮青松阮公子安在?快些请出来,恭喜高中了!”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小子们脸上顿时失了颜色,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知该如何反应,见白檀坐在厅内,神态自若地喝茶品茗,又放松玩笑了起来,只把那报信官差冷落在原地。

阮青松得了信儿,从后院斜刺里冲了出来,顾不得多做遮掩,急急追问道:“可是会元?”

官差一呆,摇头道:“并非会元。”顿了顿,又抱拳,冲着皇宫所在的方向遥遥示意,说道:“捷报贵府少爷阮讳青松高中会试第三十九名,京报连登黄甲。”

阮青松大失所望,细想来,又觉得十分意外,《御试策》言辞炳炳烺烺,便是赞一句班马文章也使得,自己当时一字不落地写了出来,缘何如此?

白檀将阮青松面部诸般神色尽收眼底,自己却稍微能解其疑惑,《御试策》固然令人心喜,但是阮青松的诗赋和杂文却尚待琢磨,毕竟,其中许多言论看似精妙,实则怪诞无稽,全都是白檀有意放在书房,让他故意拿了去的。

花见羞惯是善舞长袖,八面玲珑的,忙忙地拿出备好的喜钱,软语笑道:“劳烦几位官爷走这一趟,妾身无以为报,些许散碎银两,官爷若不嫌弃的话,且拿去喝茶吧。”

那官差原是做惯此事的,因京洛繁华富庶,高中贡士又是人生难得的喜事,但凡得了消息,少不得出手豪爽地打赏一番,便是家世略差些的,为着面子,也爱充个阔儿,热热闹闹地摆上几桌酒席。

这会试报喜本就是美差,几位官差心中自有期许,此时却被花姨娘几句话打发了,难免有些不痛快,再接过荷包捏上一捏,更加意兴阑珊了。

可巧这时有三名同样青衣乌帽皂靴的官差骑着高头大马,径直奔了过来,在白府门前石狮旁翻身下来,笑道:“白檀白公子可在?恭喜高中会试,金榜第九十七名!”

正门前的两排小厮竖着耳朵等了半晌,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开,有上前接缰绳的,有急着引路的,还有机灵的正朝着花厅跑去,“夫人,公子高中了,高中了!”

一时间,整座府邸都活泛起来,白檀亲自将人请进门,又将早就备好的酒菜摆了出来,三名官差吃饱喝足,手里掂着沉甸甸的荷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外客走了,满府丫头小厮都笑了起来,依次上前恭祝白檀蟾宫折桂,连登黄甲,白檀也不拘着他们,一一给了赏钱。

因着中了桂榜第三十九名,阮青松近来稍显败落的名气又有所回涨,前来结交应酬攀关系的络绎不绝,他自己倒是很享受这种忙碌似的,今日赴这个的宴会,明日喝那个的贺酒,后日再回请一番,竟没有闲着的时候。

而且,因为白檀虽然也高中贡士,到底名次不及他,阮青松很是得意了一阵,每每与白檀在府内遇上了,总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

无忧爆炭一样的脾气,气得几欲出手揍阮青松,跺了跺脚,对白檀道:“公子也太好性儿了,由着他放肆,奴婢真真看不惯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白檀正在调制一种新的香料,为此废寝忘食了好几日,只因其中有几味配料难得,需得盛开的白芙蓉花蕊五两,白茉莉花蕊六两,白牡丹花蕊七两,白山茶花蕊八两,又要三钱曼陀罗,三钱乌头,三钱天南星,并三钱钩吻。

最最难得是需要一钱白昙花的花瓣来调和。

昙花一现,刹那芳华,白檀熬了几夜,才寻了来。

故多耗费了些琐碎功夫。

清晨,朝露未晞。

白檀用极干净的银匙引着,让落在白菊上的露水滴进一只精工细作的琉璃盏中,望里觑了一眼,见已经得了浅浅的一层,想来也够了,便直起腰来,笑道:“阮青松如何与我们不相干,何况,你可听过一句话?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你且等着看吧。”

小丫头捧了干净的水来,白檀将琉璃盏递给无忧,自己清理着手上不慎沾染的污渍。

无忧看着白檀老神在在的模样,自个儿倒替他着急,说道:“若说阮青松算不得什么,不值得公子费心,也就罢了,可如今马上就要进宫参加殿试了,您好歹准备准备,届时压他一头,岂不痛快?”

百岁绞了一方干净的帕子,白檀将双手擦拭过后,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睛,“小丫头野心倒不小,岂不知你家公子我立志做皇商,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将白家香料生意进一步发扬光大罢了。”

百岁温柔一笑:“咱们白家的生意难道还不够大?放眼望去,姜国上上下下所用香料,泰半出自咱们的流芳阁,连皇室宗亲,番邦亲王也不例外。”

白檀好笑:“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白家的生意确实比十年前扩展了许多,但是距离白檀心中所想,还相去甚远,须知当年白衣公在世时白家几乎垄断全国所有香料及药材生意,在制香一道上,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他有意超越白衣公,将白家香药生意再度送上巅峰。

但这一切,有一个万万不可缺少的前提,那就是姜国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政|治格局稳定。

药材还好说,毕竟是刚性需求,不愁卖不出去,香料却不可同日而语,倘若姜国祸起萧墙,谁还有心涂脂抹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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