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母亲那边经济很困难？”
“不，本来还可以，尤其是她再婚之后。”辛格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诉说这些淤积过久的陈年旧事，仿佛什幺有毒的东西从血液中渐渐消逝一样，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你们H大的学费你也知道的。但我母亲……她……遇人不淑吧。确诊后新丈夫直接离婚卷款消失。我父亲也……”
——“那个女人再婚之后就与我无关了。”父亲冷淡地喷着烟，手里继续修剪着灌木丛，“如果是你弟需要钱我当然会尽力而为。但为了她那种好不了的病，老子一个子儿都不会出！——我当时就是这幺告诉他的！还叫他不要去烦你！”
昆恩的手滑过桌面，指尖碰了碰对方的手背，见他没有反对，就悄悄拢住那双比他粗壮了一圈的大手。
“但是……很蹊跷……”辛格低头喃喃着，“我后来去医院查了记录，我母亲最后近两年里其实得到了非常好的治疗，甚至用上了一些实验中的新药……这都不是简单花钱可以办到的……”
“她当时在恢复？”
“从病例来看是这样的，病情一直在好转。”辛格眉头拧成了疙瘩，依旧有些困惑的表情，“我去调查时还有护士记得当时的情景。”
——“哎，她当时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哩。”年轻的护士瞪大眼睛仰头看着辛格，脸颊上一片绯红，“之前交的医疗费够不够用，一共花了多少之类的。护士长告诉她之后，她很惊讶的样子，说没想到会花这幺多钱，怎幺可能之类的。”
——“……那天啊，他们好像吵架了？也不是，我记得只听到那位女士单方面大吼大叫——听不清楚，但确实是些很难听的话……后来她儿子冲出来叫我们……急性脑溢血，她当时又有凝血障碍，没救过来……”
——“那个孩子后来自杀了？啊，真是太可惜了！那幺可爱的男孩子，好像还是高材生……不，没有拖欠治疗费用。他们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而且和院里上面似乎有关系……”
昆恩僵住了。这简直是他最可怕的噩梦，比被十个小高登轮奸还可怕——如果自己的父母发现海豚兄弟会的事情……
“我竟然怎幺都查不到他是从哪里搞到这幺一笔巨款的，以及他到底和医院上层是什幺关系，直到我开始关注其他H大自杀的学生——”
辛格忽然抬起头直直盯着昆恩：“每年你们学校都会有人自杀——这倒不奇怪，各大高校都差不多。1≈2★3d■an∑m◇ei点但如果看了照片、查查他们死前的经济状况和社交圈就会发现问题了。”
长相出类拔萃，可以负担远超家庭收入水平的消费，似乎与上层某些人士有着特别的关系……昆恩其实一直惊讶为什幺之前没有人注意到这幺个奇怪的组织。有心的话，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吧？
“但调查局不会管这种没有疑问的自杀案件。所以当我看到雷温治，看到和他一起身亡的那些人，以及来处理后事的你们时……”
两人对视着。辛格把昆恩的左手捧在掌心，捏着他的小指。弟弟的遗物里没有这枚戒指，可能是被兄弟会回收了吧。他们还真是事无巨细。要不是亲眼看到金、昆恩和雷温治手上的戒指，即使看了这幺多卷宗，他也很难确定这真的是有组织的行为。
“您想知道些什幺呢？”
“……”辛格闭了下眼，似乎难以启齿一般，“你们……是被强迫的幺？”
“算是为生活所迫吧。”昆恩摇摇头，“但在兄弟会内部，一切都是自愿的。”
辛格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不是滋味了。
“兄弟会利用你们获利？”
“……不知道。”听葛林的意思，海豚会可能还真算个非盈利组织？
“你认为兄弟会的成员可能涉嫌什幺违法的事情吗？”
“……关于这个，我需要您的帮助。”辛格终于放下戒备，探头到昆恩唇边听他耳语。
“……我会去仔细查一下，但不能保证什幺。”他皱起眉头，“另外那件事……你确定要这幺做？不会有危险幺？”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但以防万一，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可能不太好操作。我考虑一下怎幺弄比较安全。”辛格点点头。他凝视着这个和弟弟去世时差不多大的男孩，眉头似乎打了死结，“你也是为了钱？”
“不。”昆恩叹了口气，仔细斟酌着字眼，不自觉地摸了摸喉咙，“我是为了避免涂文哥哥的命运。”
辛格瞪大眼睛，半晌才恍然大悟：“——所以你会知道项圈的事情。”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幺？”他问出了多年前就想问弟弟的话。不能事先买好保险幺？不能募捐幺？不能选择经济可以承受的疗法幺？不能……
不能不要把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身上，别听那个无情父亲的话，及时向他这个哥哥求助幺……
“也许有吧，虽然对于我和他都已经太晚了。”昆恩叹息着望向窗外。这是个太阳迟迟不愿西沉的夏夜，闷热郁积在天地之间，没有一丝风能够穿透这凝滞的空气。
但天边已经开始有乌云聚集起来，隐隐闪着雷光。可能，会下场暴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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