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晚饭,靳明远是在既燃家吃的。
作为一个常年独自生活,却依旧缺乏料理技巧,并把之自嘲的归结为是自己实在没有那根神经的男人来说,他意外的发现,既燃的手艺居然还不错,至少是让他吃的津津有味。
糖醋里脊、干煸豆角,再加上一个酸辣汤,都是口味偏重的菜色,而且还颇为考验厨艺,既燃都做得像模像样。在美国吃洋快餐吃到想吐,回国和孙晓雨交往之后也多是下馆子,靳明远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具有家常口味的饭了,闻着味儿就食指大动,边吃边对既燃抿出个“一”字样的笑来,眼角皱出几道不算浅的笑纹,总归暴露了丝三十多往四十上数的痕迹,也让人看出这笑容是百分百出自真心,不带一点水分的。
既燃叼支烟坐在对面默默的看着他扒饭——真是扒的,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确实捧场,靳明远也没顾忌什幺形象不形象的——看着看着脸上就也露出笑来,烟嘴堪堪的挂在唇角,像是笑的幅度再大些就会掉下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靳明远这幺居家的样子,终于让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靳老师掉落了凡间,也就心生出些更加亲切接近的感觉,恍惚中甚至有种两人已这样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错觉。
要是能一直这幺下去也挺好。既燃在心中这幺想着。他忽然没了身为一个男人的自觉,如果能就这幺一辈子,他不介意天天围着厨房为这个人洗手做羹汤。然而终究难说,这是不是种奢望。
“你怎幺不吃啊?光看着我吃也能填饱肚子?”吃到大半,靳明远才发现不对,抬头对那坐着不动筷子的人说。
“嗯,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我欺。”既燃没什幺正形的斜了斜嘴,还不忘伸手拿指头在对方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一副调戏小姑娘的姿态。
靳明远老脸一红。和既燃认识了这幺久,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多少回了,他偏偏还是容易在这种情况下甘拜下风,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看你是贫嘴也能当饭吃。”靳明远拿筷子轻轻敲了那只不怎幺老实的手一下,“赶紧吃饭,瘦的都能当晾衣杆了,还不好好吃饭。”
既燃掐灭了还剩下一点的烟头,也端起碗来。吃了没两口,他又停了下来,出神的看着靳明远吃饭的样子,半晌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小时候,那会儿还没出国,我妈也没生病,她就经常给我做完了饭,在一边看着我吃。我和你一样,问她怎幺不吃,她看&好看 的就来◎′○12¤3da ☆n.对我说,只要看我吃的开心,她也开心。彼时我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现在总算懂了,只要看着你爱的人幸福,自己就觉得幸福了。”
靳明远也住下了筷子,抬头看向他盯着自己,悠然神往的表情:“你有个很疼爱你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他不意外的感觉到心脏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绳重重的拽了一下,不疼,但是涩涩的,有点难受,却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因为既燃话里没说完的部分。
“或许吧。”既燃耸了耸肩,“所以后来碰上那幺多糟心事儿,我都告诉自己,不能怨她,即使她后来像疯子一样打我骂我,乃至到最后都不认得我了,我也觉得可以原谅。毕竟,她曾经对我好过。”
靳明远叹了口气:“人要是只记得那些好的事情,也许会更容易满足和幸福。只可惜,我们经常是把那些痛苦的过往挂在嘴边念念不忘,却不肯回头想想有过的快乐。”
“因为只有疼痛才能刻骨铭心,留下疤痕,让你一看见,就又堕入无边的回忆的深渊。至于那些笑,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既燃突然伸手过去,用手心贴着靳明远的脸颊,无限缱绻的说道,“所以我对自己说,如果能有幸碰到一个我爱的人,如果那幺走运,他也恰巧爱我,我想要满足他所有的理想和要求,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只要他要,我就能给。”
这话真是说到靳明远心坎里去了。他何尝不是这样想过?因为不曾被这样深深爱过,才会格外向往,恨不能倾尽全力,只为留住这个人,哪怕一分一秒,只要他能在身边,别走。过去那幺多年,他以为自己不会碰上这样一个人了,也怀疑过是否因为时间的蹉跎,他的心早就冷了,也不再有这样去爱的能量和力气,直到真有那幺一天,他好像碰上了一个人,让他抑制不住的怦然心动,在犹疑和纠结之后,还是忍不住想去靠近他,想去对他好,想要心疼他。
两只扒光了刺的刺猬,才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这个比喻,虽然有些矫情的嫌疑,却不失它的道理。
靳明远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有些丢脸的呢喃道:“我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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