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没弄明白刘谙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刘谙以为他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执笔太监就想他背弃干爹,做梦呢。
刚要开口喷人,却发现身旁的干爹拐杖一松,就要栽倒了,他赶紧抢先扑倒在冷砖上,往上接住了人。
“干爹……”
冯保是何等人物,那是宫里一辈子磨出来的老山精,刘谙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虽说从接掌内侍监那日起,他就知道会有今天,却不想这一刻来得那么突然。
“……圣上想如何处置老奴?”
“您也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处置,这是荣养,去沉都皇陵荣养,将来接着伺候列祖列宗,您修了八辈子阴德才有这等福气呢。”
“不可能,圣上不会这么对干爹的,干爹是御前最倚重的奴才,刘谙你胆大包天,居然敢假传圣意!”
赵喜从大宫场上急匆匆的赶回,一袖子的银票揣的他心肝都飘,结果打眼就瞧见吕芳那个大脑袋正对干爹不敬,小赵公公张开两手就扑上去了。
见面就是一爪子,正巧挠到了眼睛,吕芳不意半路杀出个人来,丁点防备都没有,直接被抓了个正着,捂着脸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就滚下了高阶。
“都是死人呐,没见着犯上呢嘛。”
司礼监的小宦官一溜烟冒出来站场子,而冯保身边除了倒在一旁的拐杖,什么都没有。
吕芳摔伤了腿,正艰难的往上爬。
“得了得了,他又没对咱家做什么,你小子成天就咋呼,事事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熨贴的,刘谙觉得不枉他疼这个儿子一场,这混账虽然贪财,但心里还记得有他这个干爹,不像陈合那几个王八羔子,都是冯保带大的,现在却连说句话都不愿意,一个个的,都巴望着老头死呢。
“冯公公,咱们这号人能得个善终不容易,您老有这个福气,可别自个儿作没了。”
以乾封帝的性子,他们这些大太监纵使熬到最后也不过就是殉葬的下场,弄不好要是提前挂了,那就是一卷破草席扔去中官坟,连个受香火的机会都没有。
冯保能提前脱身,也是造化了。
“老奴谢主隆恩……”
冯保到此刻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去沉都就去沉都吧,凭他多年藏下的班底,皇陵里头总能挣口饭吃。
至于内侍监的安排,呵,让陈合几个小崽子抢去吧,这几个混账没坐稳位子之前都不会对他下手,冯保活到现如今这个岁数,对死也没什么怕的了,但唯独不放心干儿子吕芳,这孩子一向不够机灵,留在京中早晚被人碾死,带去沉都,说不准能保下性命。
再说了,冯保直觉自己留在京城这病是养不好的,去沉都,若能求得一线生机,以他的手段,想回京不难。而且,圣上四月大祭,八月就要巡狩榆林,沉都就靠在边上,他有的是面圣的机会。
眼前这一局是他冯某技不如人,但刘谙也没抢着好,陈合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打小手段就绝,从不留余地,这条白眼狼对他多好都养不熟,刘谙跟他搭手,早晚吃大亏。
赵喜瞧着对面两父子蹒跚而去,眼睛咕噜一转,准备给内务府打个招呼,卡住皇陵的物资,刁难一下这两人。
刘谙就见不得这心性,比针鼻都小,扬手给了一拂尘,打的赵喜抱头喊疼。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跟咱们没多大仇,你别跟着瞎掺和。”
“知道了干爹。”
“永安侯府是怎么回事?”
“啊?”
“啊什么啊,你跟咱家也装,早就教过你,有些银子能拿有些银子不能拿,你小子就半分没听进去!”
“儿子还不是想孝敬干爹,小公子又在河北给咱牵线了皮毛生意,咱司礼监今年进账能再翻一番呢,再说,儿又没给老永安侯通过消息,只是稍微走近了点,怎么就不好了呢。”
“还犟嘴!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别忘了咱们是谁的奴才,你要不是咱家的儿子,早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干爹为什么把你塞进坤宁宫啊,不就想你能稳当吗,偏自作聪明,也不想想主子们忌讳什么。
日后,少在皇后娘娘跟前提太子妃,你自个都没站稳呢,尽瞎搅合。”
赵喜被训的一愣一愣的,他也知道干爹说得都是对的,但无奈银子已经收了,人也认下了,有些事就回不了头了。
再说,小公子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只要他答应的事能成,那自己在宫里豁出命干一把也没什么,反正他将来不想抛尸乱葬岗,做个孤魂野鬼。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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