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有两人,朝夕也不用伪装,接过棋子也不再去将棋局恢复,只就这眼下的情势一看,稳稳的落了子,“有时候,生机就在乱局之中。”
商玦分明在,朝夕却从来不邀他一起对弈,只一个人摆弄来去。
商玦成了个看客,越看目光越是幽沉。
“殿下,唐先生来啦!”
子荨在外禀告,商玦看一眼朝夕,朝夕也抬眸看他。
商玦唇角微弯,“唐术在你这里很是挫败。”
朝夕眸光微抬,“事已至此,自然不会再瞒他,其他人,瞒着不瞒着都可。”
商玦看向门口,“进来说话。”
门扉被打开,唐术带着个小药箱进了屋子,他生的十分纤长,好似一只瘦竹,手指纤细白净,掌心却满是磨药磨出来的茧子,面容清秀,双眸澄澈,再加上那股子出自医学世家的仁善温和气质,十分能给人好感。
“殿下,小人又改了方子,这两日都在试药,此番一定能看好公主的眼睛!”他穿的单薄,面上被冻出了一团红,连鼻尖都是红彤彤的,他语速极快,乃是真的忧心朝夕眼睛,一边说一边打开药香去拿方子和今日要用的器物,自始至终,却是不直视朝夕。
“辛苦唐先生了,这样冷的天,先生穿的未免单薄。”
朝夕语声温和,乃是对陌生之人故作出来的守礼模样,唐术闻言唇角一扬,忙摇头,“多谢公主关心,小人素来不喜繁复的衣裳,不碍——”
“事”字未出口,他的动作忽然一滞。
朝夕眼盲,怎么知道他穿的单薄?!
豁然抬眸,唐术对上的便是一双漆黑美目,他一愣,随即面生大喜,“公主殿下这是……”
朝夕也弯了弯唇,“是,我能看见了!”
唐术被朝夕的一笑弄得面上一红,想躲避朝夕的目光,却又像看朝夕的眼睛是否还有问题,一时间,竟然显得十分局促害羞,朝夕瞧着有趣,商玦在旁挑挑眉,不轻不重的轻咳了一声,“能看见了,却是不放心,你再看看,是否还有遗留病症?”
商玦语声不必平常温和,唐术立刻打起了精神,神色一正上得前来,为朝夕仔细检查起来,半刻钟之后,唐术面上满是喜色的道,“公主这是真的好了!不过因为眼疾积攒的时间太长,眼下公主虽然可视物,只怕偶尔还是有些模糊之感,再用药调理就是!”
唐术兴奋的说着,随即又是一皱眉,“可是前次小人也觉得公主的眼疾已经无碍了,结果公主还是看不见,另外,小人一直未曾问过公主,公主中的毒乃是乌银花毒,是本该全身都中毒的,最后却为何只聚集在了眼周?”
唐术这两问,第一问自不必说,第二问却是商玦也不知的。
话音落定,商玦也看了过来。
朝夕抿唇,并不觉得这是个好问题,唐术恍然,顿时脸色涨红不好意思起来,“公主,是小人多言了,这个不重要,小人立马给公主开新的调理方子。”
说完竟也不等朝夕说什么,提着药箱转身就跑。
屋内一时沉默下来,商玦看明白了朝夕的意思,轻叹一声,“不愿说就不必说,赵国诸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尽数忘记。”
“是朝暮。”
朝夕定定落下三字,商玦豁然转头。
“是他?你们见过?”
朝夕站起身来,走至窗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头皱的极紧,片刻之后才摇头,“他未曾见我,可一定是他,乌银花的毒可以致命,是他救了我!”
朝夕和朝暮是双生子,传言双生子之间会有所感应,商玦不知这传言真假,可见朝夕如此笃定便也认同了她的话,“你们早早便分开,他为何不见你?”
朝夕抿唇,语声沉冽的含着一股子冰冷怒意,“这也正是我回这里想知道的,他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从不出来见我。”
商玦听出她的不妥,忙走到了她身后去。
朝夕知道他在靠近,却道,“明日我要出府一趟,让坠儿跟着我便可。”
商玦步伐一顿,眉头先是一皱似乎要否定,一瞬之后却又抿着唇点了头,“好,依你。”
朝夕微有意外,却未表现,只紧抿了唇再不说一字。
朝夕要出门,不必淮阴侯府做准备,商玦自然会吩咐底下人准备好一切,只是谁也没想到前一夜竟然又下了雪,雪势还颇大,第二日一早还未停,看着灰色的天和院子里的积雪,商玦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前一日的决定。
“让小九跟着你。”
“不必。”
“你……”
“君无戏言。”
“孤……”
“我酉时前便会回来。”
朝夕语声幽幽,是在和他交代,也是她的妥协,面对软了性子的朝夕商玦无法拒绝,只能定定道,“好,孤等到酉时。”
朝夕挑挑眉,觉得这气愤有些奇怪,也不打算多言,一转身走出门去。
子荨眉头皱着站在外头,嘀咕着,“公主为何不带着奴婢?”
朝夕失笑,只道,“坠儿是淮阴人,她带路,你留在这里,看着我的琴。”
子荨知道朝夕宝贝琴,也觉得自己在朝夕心中还是十分重要的,这才连忙应诺,战九城一行人在外候着,由他们送朝夕和坠儿出府。
朝夕由着坠儿扶着走出院门,商玦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有所感应,只以为他有什么话要交代,可走到了门口也未听见他说什么,朝夕想来想去也不觉得今日她出府是什么大事,当即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踏雪院……
商玦在廊下站着,表情阴阴的半晌没动地方。
“啧啧啧,看看这怨妇样子……”
“被无情的抛弃了吧!”
扶澜大咧咧的出现,手上还拿着一个包子,走至商玦身前,毫不留情的就是一句,说着一笑走进屋子里,自己给自己倒茶去了,商玦又站了片刻才进门,便见扶澜猫一样的窝在敞椅上,打着哈欠问,“你不是不准她离开自己视线一步吗?今日怎么大发慈悲?”
商玦人进来了,却还是站在窗边,目光沉沉看着外头的天色。
雪粒子淅淅沥沥的不算大,可天边却有阴云密布,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心底的后悔越发大了,抿了抿唇,他语声冷沉的吓人,“今日,是庄姬公主的忌日。”
扶澜一愣,扯了扯衣襟在敞椅上坐好,怔然片刻才叹口气。
“正月里头去世,实在是……”
别处都是一片过年的喜庆,唯有她们沉浸在悲伤之中,庄姬是病逝的,这最后一个月必然不好过,同样不好过的还有背负着凶命煞星的四岁兄妹二人。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扶澜转眼看着商玦的侧影又是忍不住一阵唏嘘,“人一走你魂都没了,你既然惯会做那慈悲为怀的模样,就不要如现在这般冷肃。”
明知说也不管用,扶澜却管不了自己的嘴!
不愿再陪着商玦在此沉郁下去,他一转身又出去了,也不知做了什么,一个时辰之后捧着笔墨纸砚再回来便见商玦仍然维持着那姿势动也未动,扶澜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将纸笔一铺道,“你干脆成望妻石算了!过来,写几个字给我!”
商玦默然一瞬才转身,扶澜笑盈盈上前来,递过来沁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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