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没有落在郑衡身上,就连她身后的丫鬟仆从,都好像没有看见郑衡似的。
彻彻底底的漠视,就像行客不会注意到路边尘埃。唔,这种举动真是……粗暴而直接啊。
郑衡不及想更多,便听得章氏说道:“有些人就是眼盲,别管她们。”
章氏说得正经又认真,仿佛就在叙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她看向郑衡的眼睛,却满是温和。
郑衡摇摇头,道:“祖母,我并不在意。”
一点儿也不在意,谢氏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已。况且本来的郑衡就是个冷淡性子,在原来郑衡的印象中,谢氏的存在不怎么美好。
那她就更没有在意的必要了。
章氏想到郑衡在佛堂守孝三年,再想到郑衡不理事的冷然性子,心中知道这个孙女几乎不清楚侯府的情况,便细心提点道:“你二婶是河东大族的嫡女,其父谢惠时是当朝门下侍郎,而且在朝中甚有影响力。你娘亲与谢氏曾有龃龉,离她远一点。”
郑衡自是乖巧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波澜。谢惠时……四年前她已将其贬黜出京,三年前他还在蜀地任五品职,怎么如今竟成了门下侍郎?!
门下侍郎,台阁前选,怎么会是谢惠时这个奸邪小人?
看来,她宾天的这三年间,朝中已巨变!可是……
郑衡看着自己白皙、没有戴护甲的手,再一次默默念道:“哀家是郑衡,哀家是郑衡。”
朝中事,与她无关了。
……
禹东学宫占地广阔,从正门行到西门,差不多要半个时辰。很少人愿意走这么长的时间来这里,于是,这里比正门要清静得多。
况且,西门外还栽着许多银杏树,这些高大的树木几可蔽日,即便是日午,也只漏下一点点阳光,在这个暮春时节便稍显阴冷。
此时,郑衡与章氏便守候在学宫西门外,等着郑适出来。
章氏宁愿走那么远路都要择这个清静的地方,必是有些话语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的。
这些话语,郑衡隐约知道,但章氏没有说,她便没有问。
虽则她醒来才半个月、对永宁侯府的情况没有多少了解,但已经觉得永宁侯府是一个浑浊水潭,水深难测。
三年前,大概是她宾天后没多久,宁氏便过世了。在宁氏过世之后,章氏匆匆将年仅五岁的郑适送出永宁侯府,用尽人情将郑适送进了禹东书院。
与此同时,章氏以“为母守孝”之名,急令郑衡进入侯府佛堂清修。没多久,章氏便将管家之权移交给儿媳谢氏,同样入佛堂清修。
不管是求学还是清修,都是匆忙避难之举。当时,侯府究竟出了什么事令得章氏要这么做?
这些事情,原来的郑衡是不会多想的,但现在的郑衡却不能不想。如今她出孝了,已经能离开佛堂了。但章氏却不能,只是因为要上禹东山,才被永宁侯特许出来。
这么说,三年前迫令章氏避难的危机,还一直在!
郑衡的猜测,在见到郑适之后作实。因为从西门中出来的那个小孩儿、她的胞弟,脸上竟然带着青紫,一瘸一瘸地走过来。
章氏眼眶一红,急匆匆地奔过去,紧紧抓住郑适问道:“适哥儿……怎么……怎么会……”
章氏的碰触,令郑适忍不住“嗞”地痛呼了一声,但他却露出了笑容,安抚章氏:“祖母,我没事,没伤到筋骨,都好的……”
郑适越过章氏看到了郑衡,眼神蓦地一亮,声音扬了起来:“姐姐,你也来了!我……我许久没有见到了!”
小孩儿目光晶亮,眼神孺慕,面容与郑衡甚是相似,就连肤色都和郑衡一样白皙,便使得脸上的青紫更加明显。
郑衡心中忽而起了一股浓重戾气,不知是身子本身的,还是……作为郑太后的。
她走上前去,半蹲了下来,看向了郑适的腿,低声问道:“这腿,怎么了?”
章氏也放开了郑适,紧张地上下摸着他的腿,边问道:“伤着哪里了?怎么会伤着?季庸答应过我,一定会护着你的!他怎么对得住我!”
郑适止住了章氏的动作,露出了肿胀的脚踝,道:“祖母,季先生出事了!所以……所以没有先生再护着我了。”
章氏动作一顿,神色惊变,是以没有发觉到郑衡的眼神也闪了闪。
季庸,出事了?
(章外:本文中的匾额、楹联及诗词,若没有特别指出,都是我自己写的,此章应有赞,哈哈哈!羞脸)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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