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时能醒呀。”
“许是一天,许是……”
云澄瞧着扶瑄虽未说出口,但神色不大好,便猜初梦昏迷大抵是严重的,便觉心头一酸,嘤嘤下泣涟涟。哭了半晌,她又似想起何事似的,勉强止住了哭,抽泣着捧出一个梨花木镂花锦盒,道:“我家放勋公子……托我送些药来与初梦,是些奇珍创药,命我转达通州王家的关怀,聊表慰问。”
扶瑄接过,淡淡道了声谢,以初梦家主的身份给了她些回礼,叫他转达给放勋。云澄又哭了半晌,与初梦断断续续说了一番话,待到不得已回去之时才起身告辞。瞧得出,云澄此番来是情真意切,真心念着初梦,扶瑄虽已愁肠百结,但也真挚安慰了她几句,临走前,她恋恋不舍道:“扶瑄公子,倘若初梦醒了,可定要叫我知呢!”
云澄一走,长公子屋苑又冷清下来。扶瑄心中本已波澜千层,但叫云澄这么一哭,更是搅动着心海波涛汹涌了。
但看病榻上的初梦,身上盖着扶瑄的刺绣锦被,只露出了脖颈与面庞,上头爬着道道伤痕,叫太医厚敷了草绿色创药,更显光怪狰狞。扶瑄猛然忆起自己曾向初梦起誓,今生不再叫她受伤害,如今却落得这番情状,连几时醒也未知,心中那波澜顿成酸海,愧疚难当。
“犹记得你我头次见的情形呢,我心里便是一惊。”扶瑄擒过初梦的手道,“怎的世间有如此美的女子呢?像一阵春风吹入心底,什么烦恼也烟消云散了,说出来你或许觉着我油嘴滑舌,我总觉着在何处见过你似的,如此熟稔,如此情切,恰似故人重逢一般毫无芥蒂。你在果园中抬起首来回话那一刻,我只觉着心也要被这春风融了,果园春色万物在那刻恍若皆失了颜色,只能做你的陪衬,这种感觉二十年来从未有过,你说这此是不是所谓‘一见钟情’呢。后来呢,竟查得你是那女刺客,可我倒并不觉着惊讶,你大抵有你的苦衷,可这些日子以来,我想着,他们大抵是弄错了罢!你这么良善,怎会是女刺客呢?可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是初梦便好了。”
扶瑄说着,一滴男儿泪悄然滴落,顺着初梦面颊淌入而我,而她仍是平卧闭目,纹丝不动。
“说出来或许你不信呢,若钟意了一个人,便是男儿,亦会幻想与她一道走完一生。那几日你与我同眠之时,亦是在这屋里呢,你伏在我胸膛上,我真真切切地感着你的温存呼吸,就恍若我们成亲后过着寻常恩爱日子一般,我当时便想,这一刻若能永恒该有多好。但以我这世家爵位身份,姨娘应是不会应允我娶平民女子为妻,前几日我便想呢,倘若不应也便不应了,我弃了这长公子身份做个平民不就得了,家里还有那锦庭照料着呢。倘若失了你,我要那珠宝金银,高官厚禄又有何用!我宁可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此生便知足了。我想着,待我辞了世家,你是北方人,我们便一道往北去,寻一处远离人市的静谧处,搭个小屋,屋旁种漫山遍野你喜爱的梦里砂,你与我在那处过神仙眷恋般的日子,男耕女织,或许你更爱畜牧放养,都不碍的,我们一道生好些孩儿,似你一般聪慧可人的女孩儿……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未做的事,为尽的梦,未一同携手的人生,求求你醒醒好不好……求求你了……”
扶瑄说着,俯身吻了下去,他温热的玉唇贴上她干涩的唇瓣时,他的心再一次被击碎了。初梦的唇吮着苦涩酸楚,从前那股如吮仙桃的曼妙滋味荡然无存。
也未知是他心中苦,还是她口中苦,扶瑄不管不顾,重重地吻着,似要将她体内的污浊淤塞之气通通吸尽。他长睫下不时凝出清透一颗勒珠,坠在眼底,玉眶噙不住了又翻落,流至唇上,又添一味苦涩。
“莫道篱上阡陌处,但使相思不负。”
倘若她一生不醒,便等她一生。
扶瑄吞下这滴泪时,暗自笃定了心。
窗外流莺飞转,乱草迷花,与他又有何干呢,那光影斜阳变幻,苍狗白云,也是丝毫映不进他心里的。人生在沧海一粟间,浮沉百转,当真遇着撼动生命的大事了,倒觉着天地渺小了,从前那些为赋新词的少年惆怅皆是无病呻吟罢了,权利纷争,财富佳人,亦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如这苍狗白云,转瞬之间。
吻着吻着,初梦的唇竟微微颤动,有了回应。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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