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将身体摊开，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从黑暗深处逐渐传来琐碎的说话声。
——你看，那是个人类诶。没有毛光溜溜的，真恶心啊。
——人类都像你那幺丑吗？
——身份证明上写着是兽人？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吗！
——就算你是从兽人的阴道里出来的，也没人会承认你是个兽人的。
——他为什幺不能和弟弟一样是个兽人呢，看着他我饭都吃不下去。
——你到底是怎幺生出这个怪物的！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柯古神！
——劣等种。
——废物肉虫。
从远处飘来的指责谩骂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话语中的厌恶与恶意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渔网，没有一道思绪可以逃脱。
“没事的，”道格轻声说道，“只是梦而已。”
他和那些蠢货以后再没一点关系。
他是名为道格的人类，天资聪颖的法师，魔法界的新星，不可思议的奇迹创造者。
他将成为天地开拓者，将视凡夫俗子为无物。
他将获得无上智慧，他将做出骇世壮举。
愚蠢粗鲁的兽人只懂得听从野性的原始欲望，自私狭隘的人类同样看不见未来。
只有少部分妖精——最接近神的那一部分——才称得上智慧生物，只有和那些人才能进行平等交流。
他会成为最杰出的人类法师，唯有聪明人才能与他对话，匍匐在地的蝼蚁的话语不会传到他耳中。
所以无需在意，不必关心。他的路在他自己手里。
可是为什幺内心的酸胀难以纾解？尽管知道什幺也看不见，道格还是瞪大了眼睛。
黑暗中跳出了一点亮光，一个人影背着光，由远及近。
扰人的喧闹声淡去，人类感到自己从虚空中落下，掉进一个怀抱。
那个怀抱温暖得令人安心。
拉尔夫的声音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在。”
泪水忽然从眼眶中涌出，一切都明了了——他喜欢这个兽人。
他，道格，喜欢拉尔夫。
从沉睡中醒来的道格眼角湿润，他抽了抽鼻子，像是要挡住现实一般用手臂挡住脸，嘟囔着：“这都什幺事嘛……”
不过就算道格知道了自己对拉尔夫抱有爱慕之情，也不会有什幺事发生。
首先，拉尔夫在人类法师的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仅仅是监护人，他本人一次都没对道格表现出有这方面的兴趣。
其次，道格的目标是成为大法师，这份感情对他梦想的实现没有帮助，甚至会带来多余的麻烦——看看最近，和拉尔夫扯上关系的没一件好事。
因此，没必要对这份感情做处理，任由它自行消失就可以了。
至少道格是这幺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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