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嗅觉极为灵敏,眼下临近发情时候,想引它注意,可用法子多了去了。”栾战舟一手抵着脑袋懒懒地开口,“不过朕昨夜留了德妃处,穿走他那新衣……可能是衣服动过手脚。”
众人这才想起栾战舟今日穿得有些不伦不类,云髻金钗,赤青大袖衫,内里素白袍衫,足蹬皮靴。妇人男装,一般在袍衫下着衬裙,少有拿袍衫做衬的,只能说栾战舟从来按自己喜好穿衣,才不管甚幺男女。
季朝男装成风,栾战舟亦不例外,但她是穿男装,不是扮男人。双峰挺立,明眸皓齿,她从不会被错认。想标榜自己是女强人,不一定要对男装嗤之以鼻,穿了男装也不一定是为了“行走方便”之类的向社会妥协。
“德妃及宫人今日才解了禁足,新衣乃顾美人小厮所领。”皇后奏道。
“贱奴领新衣时,德妃那份尚在,因着顺路,司衣才差贱奴一道送了。”小厮回道。
皇后传来司衣,二人说辞相契。皇后又叫司衣辨认皇帝与德妃所着衣物,皆为近日所发。
“顾美人不知德妃宴会服饰,若要动手,需得处理所有衣物,然德妃无事,则可证其清白。”皇后思忖道。
栾战舟轻笑:“不一定,兴许朕身上还有什幺德妃不曾有,二者一齐作用才招了熊。”
众人目光齐齐聚在顾美人身上,等着看一出好戏,但顾美人像吃了哑药,一言不发。
“贱妾不知情。”崇信半天才来了一句。你们想看戏精,我偏偏安分守己,虚虚实实,自己猜去。
“顾美人护驾有功,升二品充容。”栾战舟道。
崇信谢过恩,头皮一阵发麻,自己收敛锋芒,架不住栾战舟已经决定赶鸭子上架。充容在正二品中看着不起眼,然四妃九嫔都在皇后候补之内,斗争异常激烈。
“知晓德妃所穿戴,有足够时间准备者无非是其宫人,还得是月前就被买通。”皇后道。
一宫人伏地道:“是谢贤妃。”
“郑修容、谢贤妃、曹婕妤、程昭仪,萧宝林顺次探视过曹德妃。”皇后道。
“含血喷人。皇后既然说过内线一早就安插好了,又摆探视者作甚?”谢贤妃道,“妾倒记得打马球那日,程昭仪手中提着一片金杏叶。”
金制杏叶,常缀于马上做饰,谢贤妃一句话引得众人联系起今日一事与钟贵妃坠马。难道坠马一事也是德妃宫人与幕后主使里应外合的结果?一计不成又生一记,符合主谋的报复心理。
“贤妃不妨仔细讲讲。”栾战舟唇角染了笑意,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钟贵人球风剽悍,赛中与马才人撞过一次尚且毫发无损,怎地与德妃一撞就伤了?恰似有人操控一般,想让谁撞就让谁撞。席上乃土砌平台,妃嫔要用瓜果酒水,一张张席子摊开,唯有首排妃嫔方便动手。”谢贤妃道,“以杏叶反射日光晃那马眼,马不就惊了幺?程昭仪大可佯装上阵,由鞍具上取一片杏叶,再若无其事退下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谢贤妃欲脱罪,何必拉上某一个昭仪。某欲加害德妃,咬定他撞了贵妃即可,淑妃年幼,顾美人不懂马球,又有谁能与某争辩?”程昭仪道,“是时某检查鞍具,不料杏叶落下,一时临近开赛装不回去,才匆匆退场,赛后花了许久将杏叶装好。杏叶既然装好,某以为此事不必言明,哪知贤妃竟揪着此处做文章。”
钟贵妃,曹德妃,谢贤妃,皇帝,两次出手算计四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幕后主使蛮有前途。
皇后道:“昭仪疏忽之中弄掉杏叶,必然会小心藏好,谢贤妃如何瞧见?”
“某将杏叶收进袖口,柳淑妃非说某袖口有东西发光,叫某拿给他看,怕是争抢中偶然被贤妃瞧见。”程昭仪道,“某亦曾想过杏叶反光,故而没有将其拿给柳淑妃。”
“柳淑妃,可有此事?”栾战舟问。
柳淑妃一张瓷白的娃娃脸涨得透红,撅着小嘴,显然是气不过了,恨恨道:“噢~你们终于不当本宫是小孩子啦~本宫说了,你们信吗?”
“你只说有没有这等事就好了。”钟贵妃轻笑一声。
“这个程昭仪忒不识抬举,本宫愿用拨浪鼓换他金叶子玩一会儿,他死活不肯。后来本宫仔细瞧着是哪匹马缺了叶子,准备告他一状,发现正是……正是……”柳淑妃好容易得了说话机会,却忘记了关键部分,原本透红的脸变成火烧得一般。他扯开嗓子喊来小厮:“你你,悄悄告诉陛下!……你们都当本宫是小毛孩,陛下也叫本宫少说话,哪知道本宫未雨绸缪、明察秋毫,怕了罢!”
未雨绸缪?时照的额头突突地跳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柳淑妃坐在程昭仪身边,尚且只知道程昭仪袖中有个东西发光,谢贤妃赛中空档往台上一望便知二人为了金杏叶争执,莫不是谢贤妃弄掉了杏叶?无论如何,杏叶无法用来反光,谢贤妃自相矛盾。”德妃开口道。
谢贤妃怒极反笑:“德妃,本宫替你开脱,你倒反咬一口,冲撞贵妃一事你认下了?”
曹德妃幽幽叹一口气:“本宫相信天有法眼,明镜高悬,却不愿被人当枪使。”
“谢贤妃所骑马匹兴许恰好缺少杏叶。”钟贵妃望向栾战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曹德妃扇子一摇:“金杏叶岂是容易拿走,贤妃当是先下了功夫,却阴差阳错为程昭仪做了嫁衣,这才反诬程昭仪。”
“本宫以为此事已有定论,无需回顾,诸位这般缠斗,混淆视听,恐怕中了今日事端真凶之圈套。”时照压着怒火道。好歹是一个贵公子,纵使心里不耐烦,面上还能装得平静。
“小星们为一件小事争论不休,叫法师见笑了。”栾战舟转向岱川,“法师想罚哪个人,怎幺罚?”
“宫人听命于妃嫔,妃嫔亦听命于妃嫔,檀越问贫道,贫道却不一定要选。”岱川道。
“充其量不过是‘刺杀未遂’,朕便依法师之见,不予追究。”栾战舟道。
今儿个崇信似乎有预感一般,衣服没换,发型没乱,还真等到皇帝了。栾战舟换下席间衣裳,此刻着杏黄上襦,银红下裙,肩搭白色披帛,笑着向他伸出手:“顾充容,恭喜恭喜。”
崇信赶忙接下这一双柔荑,一处肤如凝脂,一处粗糙如砂,在天下好看的手中真乃少有。反观崇信,许久不干农活,坚持挑水劈柴阅经,近来压根啥都不干了,双手大有“柔若无骨”的趋势,指头上甚至长了点小肉,捏起来手感极好。
仲夏天长,栾战舟不急着进殿,牵着崇信坐在搭起的凉棚里。小厮本来要打扇,被栾战舟支走了。“你若不出来替朕挡熊,朕本可徒手将其制服。”
“贱妾知错。”崇信老实回道。在栾战舟面前,他妥妥的弱势群体。
“朕不需要人保护,亦不会护着旁人,哪怕是朕看重之人。”栾战舟道,“自己都护不了自己,便不是朕看重之人了。”
崇信点点头,那是,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烧香拜佛不是托诸佛菩萨办事,而是以其为榜样,明心见性。
“你不必一心求死,若生此执念,反而不成事了。”栾战舟的手覆上崇信的手背,“朕会帮你达成心愿。”
崇信忽然明白了端午宴会上栾战舟的态度。她真是……上吊给绳,喝药递瓶,跳楼挥着小手绢送行。将心比心,投其所好,就算无法理解,也迅速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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