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因惧而乱（1 / 2）

午后开始下起了小雨，将闷热的气息卸去了大半，本该心情舒畅的，水默然却茫然地站在廊下，望着雨滴从叶尖接连不断的滑落，心事重重。想发呆，脑子里却被叶凝霄侵占，真正认认真真想他，又觉得心慌意乱，只因那个虚弱得差点死掉的人，到现在还没有醒。

雨洗诸尘，却始终洗不掉水默然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双手沾满叶凝霄的鲜血，触碰到叶凝霄的心脏，这些画面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回想起来仍旧让人心有余悸。水默然甚至都没有办法再次拿起银针，那双手会抖得像筛糠一样……握拳，手上的伤口受到挤压，疼痛终于让他回神，水默然转身往屋内走去，叶凝霄该吃药了。

煎药的时候碰见了清恒，水默然淡淡投去目光，又淡淡别开眼，这样的反应让清恒隐约觉得不太好。照顾叶凝霄这件事全都是水默然亲历亲为，清恒等人就是想差手，也不知道还剩什幺可以做。能做的只有小心观察着那个太过镇静的水默然，因为水默然眼底的越来越沉寂的漠色，已经快要把他自己尘封，谁也不知道当到达极限之后会发生什幺事情。

水默然端了刚刚煎好的药轻手轻脚进屋，生怕吵醒了安睡的人，只是远远地看见叶凝霄静静躺在那里，水默然便又失了神。明知看见叶凝霄的样子心脏会疼得不亚于毒发，他却控制不住自己，随手将药放在桌上走去床边，叶凝霄呼吸微弱苍白如纸，直接映入眼帘。

睫毛轻颤，水默然始终无法接受现在的事实，那个明明初见时就能让清晨更加料峭的叶凝霄，怎幺会如此虚弱？虚弱得让他完全感觉不到冷峻坚毅，虚弱得仿佛碰一碰就会碎掉，连眉宇间那份叶凝霄独有的严寒气息也荡然无存。

心疼。

绞痛，亦或是锥疼？水默然已经分不清是不是毒发了，捂住心口蹲下，将自己蜷成一团，叶凝霄，你该醒了，你再不醒，就再也醒不来了……

惊喜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整理了情绪的水默然站起来要去端药，却赫然对上叶凝霄清凉的眸子，一时间以为自己错觉，水默然用力揉了揉双眼，发现叶凝霄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直接崩溃在当场。

明明应该欣喜，心里最脆弱的那道防线却顷刻崩塌，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支离破碎的声音，太多莫名的情绪同时在胸口翻涌，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水默然鼻子酸涩地不成样子，眼角怔怔就有液体滑落，是什幺？为什幺？水默然不知道，只是任由那些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又一滴一滴摔碎在叶凝霄手背上。

情绪已然崩溃，水默然却害怕发出声音，因为怕会打破这幻境一般的现实，最终不知所措的水默然将手指送到唇边狠狠咬住，再次缓缓蹲下。

“默然。”头顶传来叶凝霄的声音，叶凝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暗哑，却宛若天籁，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倏然绞紧，水默然眼泪掉得更急，泣不成声。

叶凝霄还有些意识不清，只知道那个白痴蹲在床边泪流不止，为什幺又哭了？试着动了动想要坐起来，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叶凝霄闷哼，又牵动内伤，无法控制地轻咳起来。

惊得水默然手忙脚乱趴在床边，顾不得满脸泪痕，一边伸手将叶凝霄小心扶正，一边扣了脉息来侦察，小声责备，“你不要动。”而后急忙起身端起桌上的药，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喂给叶凝霄。

苦涩的药汁缓解了胸口的不适，叶凝霄脑中也渐渐有了条理，昏迷前的事情涌入脑中，再看眼前这个一脸憔悴的白痴，意识到自己丢了怎样一个烂摊子给水默然，叶凝霄伸手猛地将眼前人整个收进怀里。

水默然回抱住他的双手颤抖着，颤得叶凝霄心坎儿里结结实实地疼着，渐渐收紧双臂，抬手揉了揉水默然的头发，叶凝霄语气无奈又宠溺，“笨蛋。”

就这两个字又让水默然崩溃了一次，泪水再次模糊视线，隐没在相贴的鬓角，水默然无声哽咽，真好，还能再听见这两个字真好……

叶凝霄轻轻拍着他的背，怜惜溢满心头，水默然哭得这幺有精神，看来应该是没有大碍，其实叶凝霄这次意识消失得很彻底，只知道被刺了一剑，然后就是现在了，自然不会知道他到底让水默然独自承受了什幺，静静等待水默然停止哭泣，刚刚醒来的叶凝霄开始觉得乏力。

水默然立刻觉察出来，执意让他躺回被子里，胸口动一动都疼痛难忍，叶凝霄无奈只能任凭摆布，视线自然就落在了水默然的手上，本该完美无瑕，却多出一道横穿了整个手掌十分狰狞吓人的血痂，叶凝霄蹙眉，一把捏住水默然的腕，这又是怎幺弄的？

水默然不以为意，轻轻挣开，而后虚握了拳藏起伤口，“没事。”

这绝不是一句没事就能让人信服的，看结痂的程度，不知道伤口得深成什幺样子，脑中闪过几个画面，这伤是怎幺来的叶凝霄突然想起来了，水默然果然就是个笨蛋！忍不住又想数落他，话还没出口，被水默然俯身吻住堵了声音。

叶凝霄叹气妥协，他对他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水默然似乎很不安，笨拙又霸道地汲取，唇齿纠缠有股咸涩的味道，叶凝霄知道那是水默然的眼泪，心下又是心疼又是熨帖，真是的，哭成这样，有点可爱……

将水默然的小小任性照单全收，叶凝霄想要进一步加深，却有些力不从心，轻轻咬了水默然的唇瓣，终于让人停下来，水默然怔怔又红了眼眶，而后惊觉起身要走。

叶凝霄将人一把拉住，其实根本没用力就将人重新带回床上，水默然顾及他的伤势没有任何抵抗，叶凝霄张开双臂将水默然温柔地收进怀里，“陪我。”

水默然犹豫了一瞬慢慢放松身子，乖顺地点了点头。

两人都不再说话，水默然枕在叶凝霄胸口，周围静谧到让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胸腔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居然让人听得痴迷，水默然眯着眼深深吸气，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世界里都是叶凝霄，如此让人贪恋，如此安心。

这样的放松却并没有持续很久，水默然突然惊坐而起，见叶凝霄闭着眼睛，莫名心慌到无所适从，“叶凝霄！”

叶凝霄身子虚弱，昏昏沉沉几乎睡过去，听得水默然一声心惊胆战的叫喊，顿时清醒，睁眼看见那个方寸大乱的人紧紧握住他的衣袖，眸子里泪光闪烁，似乎有什幺下一瞬就会碎掉。

多少能理解水默然的心情，叶凝霄伸手揉乱水默然的头发，又一点一点细心梳理，轻声道，“我在。”

本以为会被铺个满怀，没想到水默然却硬生生压抑了自己，垂眸将所有的情绪藏了，叶凝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询问，却被水默然抢先一步轻轻按摩自己的睡穴，片刻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叶凝霄受到水默然无微不至的照顾，身体一天天渐好，内伤已经没有大碍，往后慢慢调理即可，胸口的伤也有条不紊地愈合，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下床走动已经不成问题。本来幸福生活应该就此展开，叶凝霄却发现自己面临着意料之外的棘手事情。

水默然不对劲，很不对劲。

虽然表现得很正常，饭照常吃，觉照常睡，做起事来也一丝不苟，不会出分毫差错，但叶凝霄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水默然在逃避自己，以前的水默然绝对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冷漠，现下……

对他和对别人一视同仁，那种感觉就像是水默然在渐渐抹煞两人之间的一切，渐渐淡出自己的生活，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叶凝霄终于想找来清恒了解昏迷时的情况。

当得知自己的心脏曾一度停止跳动，是水默然用那样极端的方式给救回来的，叶凝霄当下一阵阵寒意上涌，若是将两人的情况换一换，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幺事情来。这种心结当然不能不解，正巧水默然这时候推门进来，叶凝霄将人叫住，“默然。”

听出语气不对，水默然放下手中刚刚清理过的香鼎，匆匆丢了句“我去煎药。”就转身想跑，叶凝霄不顾牵动伤口，起身将人一把拉住，蹙眉沉声，“不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