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静下来后倒也看得通透些。荣臻当年要他,不过是为了床第之趣:他足够轻佻,又不至下贱,不像那些世家之子一般拘着。
他想,荣臻不爱他。
但甫一复宠,荣臻便许他后位,这是他想不明白的。
他只求这回的“宠爱”维持久些,他不能叫他的周儿白来世上走这一遭。
榆钱落尽,槿花稀零,又是一度秋。
赏菊钓鱼宴将至,去年他推说身子不适,荣臻也怕累着他,便由宁贵君主持,今年他总要亲手操持才是。
到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帖时,边关突然来报:淮寇来犯。
淮人一直是荣臻心头大患,只是没有正当理由,荣臻不曾主动挑起战事,如今淮人进攻,荣臻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只是淮人之前一直“安顺”,此次进犯着实奇怪。但这也不是他能想透的,于是便抛于脑后,专心留意荣臻这边的动静。
大宴前日,荣臻突然宣布要率军亲征,于是他准备已久的赏菊宴变成了犒军宴。
是夜,久旱无雨的荣安竟下起了滂沱大雨。
他坐于湖心静亭,捧着香茗一口口呷着,看着雨打浮萍。
那聚成一团的绿叫雨水打散,随波逐荡。漂泊无根,零星无依,如他。
他让人摆好的供人宴时赏玩的菊也受了暴雨催残,千点黄花尽作尘。
繁华,寂灭,疼痛,这是人生。
从前荣臻带着他品哀物诗时,他只道诗人矫情,不过是木衰花落,有何悲?
到自己失意时,才明白个中滋味。怜暮景,又恨白昼漫长;盼凉秋,又恐翠减红消。
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大宴当晚,他精心打扮了一番。说是打扮,不过是描了眉,点了唇,又于眼角扫上两抹杏红罢了,比不得其他贵君的浓妆厚抹。
他是丹凤眼,那两抹杏红又点得恰到好处,顾盼间倒有些勾人韵味。而那正红色的唇又将那丝媚意压了下去。许是经了岁月点然,他的容颜带上了瓷釉的韵味。此番,浓淡相宜。
群臣祝酒时,荣臻特意把他面前的烈酒换成了更为温和爽口的竹叶青。他倒是爱上了那初夏绿竹的清香,将那浇肠竹叶一杯杯地饮下去,不多时便醉了。
只是醉后更觉心底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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