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熏然开始后悔了。如果他早知道自己这一走或许连凌远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他大概不会再坚持由自己到谢晗身边,他甚至都不会去接手专案组。他坚守了这许多年不曾动摇的什么国家,什么大义,什么百姓安康人民福祉全部放到一边去吧!如果凌远注定走不出飓风,那至少自己应该待在他身边,他至少应该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和他讲:别怕,我陪着你呢……
李熏然开始哭了。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里涌出来,很快就浸湿了他的整张脸。他想要喊叫,想要放声大哭,却似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头,悲恸的情绪只能在他的胸口翻腾,最终化作无声的呜咽。身上的伤似乎没有之前那样疼了,而那个名字,凌远,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上了他的胸口。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有最剧烈的疼痛。
当李熏然再睁开眼的时候,身下的床垫濡湿了一大片,空气中还有叉烧饭的香气。他转头看了看,盘子和筷子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
第一医院杏林分部。
老金步履疾疾闯进了凌远的病房,站定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目光从床边的每一个人眼睛上掠过去,李睿,郁宁馨,还有两个小护士。随即他的眼眶渐红,还未出声就先哽咽了起来:“凌院长。凌院长……”
TBC.
第13章
老金步履疾疾闯进了凌远的病房,站定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目光从床边的每一个人眼睛上掠过去,李睿,郁宁馨,还有两个小护士。随即他的眼眶渐红,还未出声就先哽咽了起来:“凌院长。凌院长……”
所有人都盯着金副院长不出声,凌远也勉力睁了眼去看他。老金护目镜内的眼睛已然盛不住泪水:“飓风疫苗到了!凌院长!已经到门口了!”
小护士们闻言尖叫起来,和郁宁馨抱作一团,三人冲出病房直往医生办公区去,随后屋外的走廊里,乃至整层楼都响起了更剧烈的欢呼。
病榻上的凌远长出了一口气,这几日来头一次从心底里笑出来。他有些激动,探出手去拍了拍李睿的胳膊:“去忙吧李主任,我没有砸你的招牌。等我出院了,给你带薪休长假。”
李睿飞快地在医嘱旁边签完字,都走到门口了才回道:“到时候你要真能给我放假,不带薪我都感恩戴德。”
李熏然闭了闭眼睛,觉得脑内愈发沉重如灌注了铅铁。想动动身子,却又觉得浑身乏力根本无处使劲儿。疲惫如潮水铺天盖地涌来,即将陷入沉眠似睡非睡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走进来,撩开他的T恤开始拆他身上的绷带,大概是谢晗吧。
沾血的绷带从破碎的皮肉上揭开,谢晗的手势依旧优雅却平添了十分狠戾。上药,包扎,暴仄的动作带着手下人的躯体一阵阵颤栗痉挛。
李熏然听到身后人摘下了橡胶手套,一秒钟的时间,一双冰凉的手就从他的脖颈处开始慢慢抚摩,直到下颔,直到脸颊。然后这双手停住了,捧着他的脸像是在掠取李熏然身体的温热。
而后呓语般的声音在李熏然耳廓边响起,距离近到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就想要瑟缩起来:“熏然,你现在……是我的了……要快点好起来听到没有。要听我的话,多吃点儿东西。”
原本已经放任自己被随意摆弄了的李熏然听了这话又剧烈地挣动起来,想要翻身与他对峙,怎奈体虚气短,身体根本无法摆脱谢晗两手的钳制。
“别乱动熏然……伤口会裂开的。”谢晗安抚般拿手顺着李熏然后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停息了一段时间的通风口再次开始工作,有凉风吹进来,谢晗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李熏然吃力地翻过身来,看到门边站着的人,穿着隔离服,戴着面罩,向他伸着手,慢慢地吐出了四个字:“再见……熏然……”
李熏然看着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心头大恸。他眼见着,那穿着隔离服念着他名字说了声“再见”的不是凌远又是谁呢。他就这样离开了他啊。
那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新市,站在凌远的病房门口,平日里看着并不狭小的病房被一个个穿着隔离服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全是白色,刺目的白,拥挤而刺目的、令人窒息的白。
他想要往里面走,想要走到凌远床边去,但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不停地对着身前的人说着“麻烦能借过一下吗,我是凌远的朋友”,却没有人理他。那些穿着隔离服的白色的人,他们像是听不见一般,没有人移动。
那一瞬间,李熏然竟然想起,自己还在读中学时被老师逼着看的张爱玲的某篇小说,她写封锁时的电车,“叮玲玲玲玲玲”摇着铃,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一点,一点一点连成一条虚线,切断时间与空间。——而这屋里嘀嘀作响的全监仪器,它们发出的每一“嘀”又何尝不是冷冷的一点?一点一点连成一条虚线,切断时间和空间。
他远远地听到李睿的声音,说着肾衰加上凝血功能失常,就算疫苗此刻到了,又能怎么办呢。他又听到凌远发虚的声音,说着就这么办吧,别切开我的气管儿。
然后李熏然从人群缝隙中看到了凌远的脸,苍白虚弱,一呼一吸都似竭尽了全力。凌远也看到了他,伸手摘下了氧气面罩,睁着双眼睛看他,嚅动着唇。
凌远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但是李熏然竟然全都听到了。凌远说,熏然啊,我挺舍不得你的,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到了下面还要替你操心。凌远说,我最后躺在这儿竟然不是因为胃癌,也是挺意外的。凌远说,看到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凌远说,那就再见吧熏然。
李熏然开始只木然摇头,听到最后两句眼泪刷地就往下流。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套着的T恤想把它脱下来,他想告诉凌远其实我受伤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安好,你要是走了谁来治我,又有哪个人会同你一样一点儿不嫌我这一身的伤疤?
但他的手发着抖,怎样都抓不住T恤的下摆。待到他终于捏上那纯棉布料的一角,那嘀嘀的,一点一点的虚线竟猛然变成了实线。李熏然听着这声音满脸的不可置信,再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嘴角带笑,眼睛却闭上了,胸口的起伏平息了,平静,安宁。
凌远——
李熏然却又流不出泪来了,眼前星星点点如爆烈烟火,竟又是回到了香港那不知哪处角落里的密闭小屋。
韦天舒闯进病房的时候,凌远已经靠坐起来,一手静脉里还扎着点滴输液,另一只手已经捏着钢笔预备在文件上签字。韦天舒方一进门凌远就抬起头来叫他声“三牛”。
“哪个人给你拿过来的,我去烧了。”说着韦天舒就已经凑到床边来去夺凌远手里的文件,“你没病吧凌远?烧了几天脑子真焦了啊?”
“我这又没事儿。躺了几天终于觉得有精神了,这两天老金和李睿也忙得够呛,我做点正事儿,让他们稍微喘口气儿,正好还能看看自己脑子到底还能不能用。”凌远抬手护住小桌板上的资料和电脑。
韦天舒撇了嘴拉出把椅子大咧咧坐下来,椅子腿在地砖上擦过“刺啦”一声让凌远皱了皱眉头:“随你随你,我又不是李熏然,倒也真没有立场来管你。哦对了,我想了想还是回一院,您不嫌弃我吧?”
凌远挑眉看了看他:“我不嫌弃你?得了吧,你还是在温宁待着的好,回来净气我。”凌远一边说着一边没忍住还是笑出来,手下签完了字想到什么似的又皱了眉,“欸?熏然这小子这几天倒是都没来电话,连短信也不发一个。看来是胆儿肥欠教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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