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节度使新献了一羽荆窠白,这种鹰隼生在代北沙漠,以荆棘为巢窠,凶悍无比。只可惜圣人富有四海,早就见怪不怪,赏玩了两日便赐给金吾卫左街使,倒让左街使好生欢喜。
今日他们奉命驻守清平观,闲来无事斗鹰,左街使便祭出了这只荆窠白。它甫一离杆,就振翅飞向了屋檐,居高临下地俯视其他鹰隼互搏,竟是不屑于啄斗的样子。
有少年嘲笑道:“左街使,这长命侯,不会是羽鸽子罢?这世上还有鹰隼不好斗的?”
左街使涨红了脸,正要招呼荆窠白回来,后者忽然一动,如离弦之箭射向空中。左街使定睛一看,才发现长命侯是追着一只燕子飞远。那燕子身披黑羽,体型娇小,若非长命侯追击不放,他们几乎看不见空中还有只鸟。
空中有道宝光一闪,刺伤了左街使的眼睛,他恍然大悟:“那燕子偷了我们要看守的明珠!”
就在他们说话间,长命侯已经毫发无损地返回左街使身边,尖喙和利爪上都沾着血迹和羽毛。
“原来长命侯是看见了偷珠的燕子!”少年们叫道,“真是好鹰!”
含元殿上,无人议事。天子正与一名锦衣少年下双陆,丹陛下跪坐着十三名未着公服的侍臣。他们之中有长有少,但无一人有病弱衰老之相,皆沉默端坐于殿前。
与天子对弈的少年忽而落下一子,打了个哈欠,笑道:“三哥,胜负已分。”
玄宗奇道:“这一局才开,如何便定下了?”
锦衣少年嗤道:“我说的是玉京十二楼最后一楼的归属,燕天师和刘天师,先取清平塔顶明珠者即为最后一楼楼主。”
玄宗道:“哦?那谁赢了?”
少年把玩着玛瑙棋子,兴致盎然道:“燕天师赢了,但也输了。我看,这最后一座玉楼,就叫燕子楼罢。”
第69章
“陈郎不是从未婚配?”白衣秀士讶然道,“我曾听长安的谪官说起,京中有一位孑然而居的朝议郎,不正是你么。”
陈潇凄然道:“我不是未娶,而是鳏居。”他指向窗外的水塘,“那座坟冢埋葬的,就是我的良人。我们曾在这幢楼阁厮守七年,在我入长安赴试前,他却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临终前嘱咐我将他埋在那里。
“在乘船去长安的路上,我不慎落水,高烧不止,醒来后就将一切都忘记了。”
白衣秀士蹙眉道:“你的良人病故,而你便接着落水,这未免太巧了。你还记得自己是在何处,如何落水的么?”
“雪客……是雪客。”陈潇喃喃道,“我在船边见到雪客来栖,想要捉住它,因而失足落水。”
窗棂响了一声,青衣的少年猿猴一样敏捷地钻入房中,手上擎着一支银簪:“什么雪客?”
李声闻耐心解释道:“江东有些村落,称呼白鹭为‘雪客’,因其羽色洁白似雪。”
陈潇却死死盯着那支簪子:“你在哪捡到它的?”
少年郎君撇撇嘴:“它插在房檐上,我差点被它扎了一下。”
“我们新婚时,我为良人梳发,曾戏取他束发的银簪,插在房檐上,没想到至今仍在。”
白衣秀士沉吟道:“簪首雕的是蓬莱仙宫,檐上指路的仙人,恐怕就是这支簪。我想这幅梦境卷轴的碎绢已经逐渐聚合,很快就可以看到它的全貌了,到时我们就可以知道你日日梦到少年事的原因了。但这里还少一片——陈郎,你还记得这座楼阁主人的姓名身世么?”
那银簪经受风吹雨打,已有些色泽暗淡,白衣秀士随手取了一片沾在衣袖上的荷花,慢慢擦拭它。
陈潇茫然道:“他和我一样,也是孤儿,在父母留下的宅院里独自生活。我还记得我是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清晨,路过院墙外,被他从阁楼上抛下梅花砸中,因此相识。但唯独他的名字,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看来这就是最后一片碎绢了。”白衣秀士笑道,“为什么偏偏它像羽毛一样,不肯轻易被我们抓在手里呢?”
陈潇沉默不语,白衣秀士将焕然如新的银簪交到他手里:“那荷包,也是楼阁主人送给陈郎的罢?陈郎定要好好珍惜它们。或许自梦中醒来之时,丢失的东西都还在它原来的地方。”
陈潇垂首道:“这荷包是他病中绣下的,荷包一成,他便走了。如今荷包银簪俱在,我丢掉的,不只有他么?”
白衣秀士道:“天快亮了。陈郎,下次入梦时,请务必记得我今日对你说过的话。”
陈潇想问他要记住的什么话,嘴才一张,就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大亮,他独自睡在船舷旁,面前散落着一地荷花瓣,与他共饮的秀士却已不知所踪。似乎他只是在梦里又做了一个梦。
手中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他缓缓摊开手,看到一支雕刻着仙山楼阁的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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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们回到江左小三角剧场=-=
梦耶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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